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璃殿】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江湖人之杀人的人 作者:风也 一个十分有趣却又奇怪的爱好——画画;一场不是误会却又成了误会的误会——误杀。这两者间本是毫无联系的,可是当着两者同时发生时,感觉就不一样了。名与利,心与机,智与谋,爱与恨,情与仇……我们年轻人的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 正文 第一章:年轻人的过去。 楔子: “为什么杀人?” “人要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 “不杀我,会睡不踏实。” “睡不踏实,说明睡觉爱做梦。” “只做噩梦。” “做噩梦会梦到年轻人?” “是的。” …… 年轻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年轻人,但年轻人一定会特别轻,和鹅毛一般轻。 当风把鹅吹走时,吹走的鹅毛只会落到人身上,落到脖子上,不会被发现。 ——轻轻的鹅毛,迅捷的风。 风,并不是真的风;但年轻人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年轻人。 风,是一个代号,一个组织的代号。 现在“风”已经将轻如鹅毛般的年轻人“吹”落在黑山(黑山,人名。黑,姓氏中读he,声调,四声)的脖子上,黑山也没有发现。 黑山已死,死在除夕夜。 但黑山还有一双儿女都活着,活的还很开心。 或许是因为快要过年的缘故,过年就应该多笑笑,新的一年才会顺利。 …… 正月初一。 黑云山庄。 黑南,黑山的儿子。 黑南萍,黑山的女儿,比黑南小两岁。 这对儿兄妹没有披麻戴孝,愉快的在房里下棋。 黑南此时正皱着眉头,右手中、食指间夹着一枚黑棋子来回的在棋盘上晃悠,寻思着该往哪一格落子。 与他对局的黑南萍则笑的很开心,也很得意。 因为这局棋她又要赢了。 她已连赢了六局。 这一局正好是第七局。 只有她自己知道最令她开心、得意的并不是棋局的输赢。 只要她赢了这一局,就会立刻得到七千两银子。 因为她是在赌博,赌的就是棋艺的精湛——一局一千两。 ——大手笔。 七千两银子已经能做很多事了。 可以盖豪宅,也可以卖漂亮、时尚的衣服,但这些她已经有了。 她住的房子很大,穿的衣服也很漂亮,她的人更是漂亮。 她要这七千两银子做什么? 她没有告诉黑南,黑南不知道。 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黑南认输。 他输的很痛快,给钱更是痛快。 他做事一向拿得起,放得下。 更何况七千两银子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痛快的自怀里取出一叠银票,每张银票面额都是一千两,他数了七张放在桌子上。 他做事也和他数银票一样仔细,他也是一个很心细的人。 黑南萍开心的自桌上捡起银票,一张一张的数了一遍,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银票叠好塞入怀里。 第一章:年轻人的过去。 正月初一。 夜。 亥时。 卜瞎子的占卜店铺还没有关门,他今天不算卦,他在等一个人。 他虽然是个看不见的瞎子,但他的耳朵却特别灵。 听到脚步声他就知道,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来的人是一个年轻人。 很高大,很魁梧,还很结实。 光看这结实的身板就知道——这人定是有一股蛮力。 正月里的天气还是特别的寒冷,这个年轻人却穿了一件很单薄的衣服,但这件单薄的衣服却是用上好的丝绸做的。 看来这个年轻人还是个有钱人。 年轻人已经走到卜瞎子的面前。 卜瞎子抬起头,却板着脸道:“你来了?” 年轻人道:“我来了。” 卜瞎子道:“你今天来的很早。” 年轻人道:“我是子时来的。” 卜瞎子板起的脸上突然间有了笑意。 只笑不语。 他要等的就是这个年轻人,等的就是这个将亥时说成子时的年轻人。 年轻人没有笑,像一尊石像般矗立在卜瞎子面前。 他也在等。 等子时的到来。 因为他知道这个瞎子一天只算一卦,算卦的时间就是子时。 他居然一动不动的等了一个时辰。 子时。 卜瞎子笨拙的自身前的桌子上端起一杯早已冷却的茶,浅啜一口,道:“你是我今天第一位客人。” 年轻人道:“是。” 卜瞎子道:“你要算什么卦?” 年轻人道:“你是算卦的,你来算算我要算什么卦?” 卜瞎子笑了,笑得很奇怪。 他并不认为这个年轻人是来找茬的。 他又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笑着道:“子时三刻,鬼街城隍庙。”说完,他将茶杯放下,双手插在袖筒里,端坐在椅子上。 这就是年轻人要算的卦。 他准备去鬼街城隍庙。 三刻钟的时间已足够赶到城隍庙,所以他并不着急。 他慢慢的转过身。 就在他转过身的一刻,一位衣着华丽,眉目清秀的少女已出现在他眼前。 但这个少女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径直朝卜瞎子走去。 这少女拍了拍起伏的胸脯,然后才开口道:“卜爷爷,你还记不记得我?” 卜瞎子没有开口,好像是在回忆这少女的声音。 他回忆不起来。 幸好这少女已经在提示:“十二年前,鬼街城隍庙。” 十二年前,鬼街城隍庙所发生的事江湖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黑云山庄】的千金大小姐黑南萍正是五六岁贪玩的年纪。 她最喜欢玩的就是放风筝,而且还放的很好。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任谁也没有想到那天她的风筝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突然就断了线,于是她就偷偷的从后门溜走,去追赶这只断了线的风筝。 她没有追上,还迷了路。 女儿失踪,这对做父母来说绝对不是件好事。 黑山虽然还有儿子,但却只有这一个女儿。 黑山已急的发疯。 他发疯的冲下人大吼大叫。 一个像黑山这种身份的人,身边从不缺少智囊。 关清月不仅是他的二房姨太,也是他的智囊。 关清月让他子时去找卜瞎子,他就不会等到丑时去找姚瘸子。 他在子时找到了卜瞎子。 子时一刻他居然找到了他的掌上明珠,地点是在鬼街城隍庙。 这件事年轻人并不陌生。 但卜瞎子却好像有点儿想不起来了,他问:“你是?” 这少女竟不感到意外,嫣然笑道:“黑南萍。” 卜瞎子终于想起来了。 他点了点头,道:“原来是【黑云山庄】的大小姐。” 他又问:“你是不是来算卦的?” 黑南萍道:“是!” 卜瞎子叹了口气,道:“你来晚了。” 黑南萍道:“我是子时来的。” 卜瞎子道:“我一天只算一卦。” 黑南萍道:“你还没有算。” 卜瞎子道:“哦?” 黑南萍笑了笑,道:“刚才那位年轻人并不是找你算卦的。” 卜瞎子道:“来我这里不算卦,还会有别的事?” 黑南萍道:“有可能是向你打听事的。” “不是。”卜瞎子道:“他是来算卦的。” 黑南萍道:“何以见得?” 卜瞎子道:“他一来就让我算——他要算什么卦。” 黑南萍道:“你算了?” 卜瞎子道:“不算他会走?” 黑南萍道:“不,你没有。” 卜瞎子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他才慢悠悠开口道:“你不是来算卦的。” 黑南萍立马就问:“不算卦我大半夜找你干什么?” 卜瞎子道:“大半夜肯定是来捣乱的。” 黑南萍居然笑了。 她笑着问:“你真的会算卦?” 卜瞎子板着脸,拒绝回答。 黑南萍又问:“那你能不能替你自己算一卦,就算算你还能活多长时间?” 卜瞎子没有算。 他从来都不会替自己算卦,更不会算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 但他还可以猜。 他说:“让我猜猜。” “你可要猜仔细些。” “绝对仔细。” “最好猜快一点。” “绝对快。” “是不是已经猜出来了?” “猜出来了。” “能活多久?” “一定会长命百岁。” “是吗?” “绝对是。” 黑南萍又笑了笑,道:“你好像猜错了。” 卜瞎子肯定道:“不会错。” “错了。”黑南萍摇头道:“错了,你猜错了。” 她又问:“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卜瞎子不知道。 他相信自己绝不会猜错。 可是黑南萍已经替他解释:“因为你你根本就不会算卦。” 卜瞎子竟然不会算卦? 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件很好笑的事。 他笑了,开怀大笑。 黑南萍也笑了:“你确实应该好好笑笑,因为这本是件很好笑的事。” 卜瞎子很久都没有止住笑,道:“不错,的确是件很好笑的事。” 黑南萍道:“你现在不妨再猜猜,同样猜你能活多久?” 卜瞎子道:“不用猜,再猜都是长命百岁。” 黑南萍道:“我听说只有聪明人才能活的长些,但能长命百岁的聪明人却不是很多。” 卜瞎子赞同:“不错。” 黑南萍道:“但你好像不是个聪明人。” 卜瞎子道:“我不是。” 黑南萍道:“你想不想做一次聪明人?” 卜瞎子道:“怎么做?” “聪明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该说实话,什么时候该撒谎骗人。”黑南萍道:“现在就是该说实话的时候。” 卜瞎子道:“实话让人听了会上瘾,一上瘾就会被人缠着不放。所以这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黑南萍立刻问道:“聪明人该做什么?” 卜瞎子道“以不变应万变。” “怎么应变?你都看不见刀已经架子你脖子上了还怎么应变?” 刀确实已经架在卜瞎子的脖子上。 七寸长的小刀。 刀在黑南萍手里。 如果旁边还有人一定会看出黑南萍想要杀人。 可惜没有。 年轻人已经在黑南萍来时就已经走了。 卜瞎子好像还不相信她会杀他。 他还能笑:“你要杀我?” 黑南萍握着刀,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因为你不是卜瞎子。” 卜瞎子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淡淡道:“如果你真的要杀我那就动手吧。” 黑南萍忍不住问:“你不怕死?” 卜瞎子又笑了。 他依旧肯定道:“我相信我不会死。” 他相信。 能够自信的人一定会看到希望的。 本来还不相信的黑南萍现在已经相信了。 不管这个算卦的瞎子会不会算卦,是不是真正的卜瞎子,究竟能不能长命百岁,但这个瞎子确实没有死。 他逃了。 就在黑南萍用刀去划他的脖子时,他就像是变戏法一样,一下子就不见了。 黑南萍当然不认为这是在变戏法。 变戏法岂非都是骗人的? 何况她已经知道“卜瞎子”是怎么不见的。 “卜瞎子”坐的那张椅子下有机关,机关的开启按钮就在椅子的扶手上。 她已在刀架在“卜瞎子”脖子上时就已经看得很清楚。 但她却没有揭穿。 放长线才能够钓到大鱼。 这道理在她三岁时就已明白。 她相信她放的线足够长,足够钓到这条大鱼。 …… 夜寒,夜冷。 年轻人在赶往鬼街城隍庙的路上。 他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件很单薄,却又奢侈到了极点的衣服。 他不怕冷。 他最怕的就是没事干。 他总是认为,人活着如果没事干的话,倒不如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再找一棵歪脖子树上吊算了。 他没有上吊,因为他一直都有事干。 他是忙碌的。 他还很年轻,只有二十四岁。 年轻人就是他的名字。 这个奇怪的名字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 年丰是他的本名。 这个世上能够知道他本名的人不是很多,也不是很少。除了他的父母,村里村外的人都知道。 现在这世上却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本名。 他活着也是为了这个人。 这个人就是他妹妹。 年年丰收,年年有余。 他妹妹就叫年余。 这是个既有象征意义,又喜庆的名字。 然而这个喜庆的名字并没有给他家里带来多少喜庆。 他家里甚至穷的揭不开锅。 只要说道穷,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懒。 他不懒,但他却有一个好吃懒做的父亲;不仅好吃懒做,而且还酗酒、狂赌。 在年余两岁时,他父亲因欠下巨额赌债被债主追上门打断了两条腿。 自此之后他父亲的脾气就变得暴躁起来,经常性的摔东西,还有就是喝酒。 直到有一次喝醉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要在一个穷的连锅都揭不开的家庭里生存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但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就容易多了。 他母亲还年轻,年轻就可以改嫁。 他经常会看到自他父亲死后,张员外就隔三差五的往他家里跑。 母亲终于嫁给了张员外。 他知道张员外是个什么样的人。 枯瘦如柴的身板,深陷的瞳孔,一副病怏怏的长相,但奇怪的就是从来都没有生过病,精力一直都很旺盛。 听邻居说,张员外家里早已妻妾成群。 像张员外这种人,娶一个小妾过门是绝对不允许带孩子的。 但这次竟是个例外,他竟然允许这个新娶的小妾带上孩子。 年轻人的母亲真是开心极了,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心过,就连走在回家的路上她都在开心的笑。 但这开心的笑并没有维持多久。 一回到家他就再也笑不起来。 年轻人拒绝了她。 拒绝的理由简单而又明了——我自己有手、有脚,能够养活自己和妹妹,你走吧,我不会怪你的,这是你的自由,任何人都有追求自由的权利。 任何人都有追求自由的权利。 她追求了自己的自由。 但他毕竟还是七八岁的个孩子,怎么养活自己和妹妹? 他有健康的身体,牛一般的力气,他可以上山打柴。 他自己都觉得他天生就是块打柴的料,不仅力气大,身手也快,百十斤重的柴他一天可以去镇上贩卖五六趟。 但年余却从小体弱多病,又见不得风。 病情一日日的恶化。 五六趟的贩卖生意已变成了十几趟,十几趟回来已是深夜时分。 他太累,累的快要喘不过气。 但他还在坚持,只要还能有一口气喘,他就要将这口气喘到最后。 可惜他没有喘到最后。 因为有一次在他打柴回来时,原本躺在病床上的年余却不见了。 床上留了张纸条,和一把用牛皮革包裹着的软剑,另外还有十两银子。 剑是好剑,纸是好纸。 纸上还有字——我是风,你妹妹由我照顾会过得很好,你只要拿上床上的剑和银子买一身夜行衣去杀了你母亲所嫁的张员外,我可以让你一个月见你妹妹一次。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杀了张员外。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也见到了他的妹妹。 “风”很守信用。 鬼街,城隍庙。 他已经走在去见年余的路上。 他相信卜瞎子不会骗他。 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到年余了,因为他杀黑山就整整用了三个月时间。 黑山已死在他的剑下。 这次他成功的完成了“风”交给他的任务。 他很开心。 他相信只要一到鬼街城隍庙就能很快的见到年余,年余也一定在迫不及待的等着见他。 一想到年余一见面就喊他“哥哥”,他浑身上下就像是突然打了鸡血一样跑的更快了。 鬼街,城隍庙。 没有鬼,更没有人。 破败的庙宇,萧瑟的风吹个不停。 他没有见到年余。 难道是卜瞎子在骗他? 他相信卜瞎子绝对不会骗他。 第二章:惨叫。 因为卜瞎子同样也在“风”手底下做事。 每次完成任务后他都会去见卜瞎子,卜瞎子都会和这次一样给他指示。 一定会有指示。 他相信。 所以他直接走进了城隍庙。 没有人,一个都没有。 庙里布满了蜘蛛网,蜘蛛还在网上吐着丝,庙里的布置显得古老而陈旧。 但神龛前的蒲团却是新的。 有人来过。 难道“风”骗了他? 年余会不会已有了什么不测? 为什么风要骗他? 他没有再想下去。 他突然转过了身。 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他的右手里已多了把三尺七寸长的软剑。 剑已被他抖的笔直。 他出剑的速度绝对是最快的。 他的剑绝对不会指向空气。 他的剑指的是一个人。 黑衣人。 全身上下都是黑的,只有一双眼睛裸露在外。 身上穿的衣服不仅漆黑,而且还很贴身。 笔挺修长的腿、纤细的腰肢、高耸的胸脯。 是个女人。 她的声音更是动听的宛如天籁。 她第一句话就说:“我叫步伊雪。” “是‘风’让我来的。” 这是她说的第二句话,也是最重要的一句。 年轻人只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步伊雪很妩媚的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最怕的就是没事干,现在我来了,你很快就会有事干了。” 年轻人道:“错了。” 步伊雪突然顿住了笑,道:“哦?” 年轻人道:“我现在还有事干。” 步伊雪怔了怔,忍不住道:“什么事?” 年轻人看着自己的剑,冷冷道:“杀你。” 步伊雪立刻问道:“你要杀我?难道你不知道我是‘风’派来的?” 年轻人不答反问:“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聪明人?” “圣人。” 步伊雪没有考虑。 “错了。” 年轻人道:“因为圣人不肯装糊涂。” 步伊雪道:“你认为不肯装糊涂的聪明人就不是聪明人?” 年轻人拒绝回答。 步伊雪道:“我从来不喜欢装糊涂。” “我也不喜欢。”年轻人道:“所以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必须找一个能够让你活下去的理由。” 她的理由就是先笑了笑,然后又笑着自头顶取下她蒙在头上的面罩。 年轻人根本就不去看她,他只看自己的剑。 他知道她肯定不会只是想笑笑,不会只想让他看看她的长相。 她肯定会有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因为她一点武功都没有。 她果然有理由。 “我知道你想杀我,我知道你很久没有见到年余,我也知道你一定是在担心年余会有什么不测。” 她问他:“我说的对不对?” “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年余要是有了什么不测,你一定不会再活下去,所以你就想杀了我。” 她又冷冷的接着道:“杀了我你等于就是个死人,因为‘风’是无孔不入的风。” 她说的是实话。 但听在年轻人耳中全都是废话。 “我只想知道她是生是死?” 生,就是活生生;死,就是死翘翘。 步伊雪非常了解。 “活生生。” “恭喜你。”年轻人道:“恭喜你可以活下去了。” 步伊雪道:“同喜。” 年轻人不懂。 步伊雪就解释:“恭喜你不用去杀人了,你说这是不是件喜事?” 她都替他感到开心。 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她希望能够看到他开心的笑一笑。 他要是能开心笑一笑,她的计划就成功了。 所以她已经忍不住先笑了。 可惜他没有笑。 他一直都没有去看她,一直都在看着他的剑。 他的剑从不会指向空气,他的剑指的只有人。 她终于沉不住气了:“你知不知道用剑指着一个美女是件多煞风景的事?” 年轻人道:“我的剑只指一种人。” 步伊雪道:“男人?” 年轻人道“死人,将要死的人” 步伊雪道:“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年轻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为难了。” 步伊雪觉得这并不是一件为难的事。 除了“风”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眼前这个男人。 她早有了对策,这个对策也是“风”告诉她的。 她问:“如果站在你眼前的是你的亲人,你还会不会用剑指着她?” 年轻人道:“可惜你不是。” 步伊雪道:“的确不是。” 年轻人道:“所以你如果还想活下去,就该想一个不要让我为难的法子。” 步伊雪道:“我可不可以成为你的亲人?” 年轻人道:“除了嫁给我之外我还可以认你做干妹妹,你选一个?” 步伊雪道:“我选择嫁给你。” 年轻人道:“你想得真周到。” 她本来就想得很周到,所以她开始得意了,一得意她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年轻人这次竟然看着她笑。 她特别爱笑。 爱笑的女人大多数都不会长得太丑,否则她就笑不起来了。 她长得不丑。 她知道她是美女。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是个美女。 年轻人在看这个美女。 这个美女也在看着他。 她并没有停止笑。 她知道她笑的时候比不笑要美丽的多。 她喜欢笑,当着男人笑。 笑,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但如果笑的时间太长的话就显得没意思了。 一个人笑能有什么意思? 她终于停止了笑。 就在她笑停止的时候,年轻人就说:“如果你真的认为你想得很周到,那就想错了。” “我知道。” 她真的知道:“我知道你是一个杀手,杀手只能无情不该有感情。” 年轻人没有表情,一丝都没有。 “但人都是有感情的。” 年轻人没有说话。 他不能反对她这句话。 步伊雪看着他道:“要让一个杀手变得无情就只有先给他一段感情,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年轻人只是听着。 “你明白了吗?” 她在问他。 怎样的感情才算得上是刻骨铭心? 失去,永远失去。 年轻人明白。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风’让你来的目的?” 步伊雪道:“是。” 年轻人道:“是‘风’让你这样说的?” 步伊雪道:“是。” 年轻人道:“你认为你会成功?” 步伊雪道:“‘风’不喜欢失败。” 年轻人道:“我要去哪里?” 步伊雪道:“去离这里最近的青楼。” 年轻人道:“为什么要去青楼?” 步伊雪道:“因为青楼里有惨叫。” 年轻人道:“听到惨叫声我就要去杀人?” 步伊雪道:“不是杀人,是救人。” 年轻人道:“救谁?” 步伊雪道:“当然是救发出惨叫的人。” 年轻人道:“女人?” 步伊雪道:“美女。” 年轻人道:“什么时候?” 步伊雪道:“我走后三个时辰。” 年轻人道:“你什么时候走?” 步伊雪道:“现在就走。” 年轻人又看着自己的剑,冷笑道:“你怎么走?” 步伊雪道:“当然是用脚走。” 年轻人道:“死人是不会走路的。” 步伊雪道:“还有活人替她走。” 年轻人道:“女人?” 步伊雪道:“美女。” 年轻人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道:“你可以走了。” 步伊雪没有回头。 即使杀了她还有别人替她走,同样是和她一样的女人。 他并非无情。 如果他无情怎么会杀一个人要用三个月? 更何况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杀她。 他如果要杀一个人,这个人若不是他最想要杀的就是“风”指定让他杀的。 “风”很了解他。 一个人能够足够的了解你,这个人不是敌人就是朋友。 “风”既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的敌人。 但“风”却有能力让年余活下去。 他只有在这间破败的庙宇里等上三个时辰。 他没有选择。 …… 【小红楼】的生意并不像它的名字一样小红,而是大红大紫。 这里之所以能大红大紫是因为这里有女人,漂亮的女人。 有漂亮女人的地方一定会有男人,各种各样的男人。 当然也有很有魅力的男人。 万桥就是一个特别有魅力的男人。 他的魅力不是他猪一样的大肚子,也不是他肥头圆耳的长相,而是他的一双手。 他手里有钱。 老板娘正好需要钱。 所以他们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老板娘虽然已年过四十,但看起来仍像是二十岁刚出嫁的姑娘一般。 绸缎般光滑的肌肤、蒲柳的腰肢、令男人犯罪的胸。 她懂得为自己投资。 所以她活的很开心。 她今天看起来更开心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天上掉馅饼更令人开心? 她今天就捡到了馅饼。 这个馅饼不是万桥,是一个女人。 一个能令万桥开心的女人。 万桥在走到楼梯口时就已经看出来她好像很开心。 他不需要问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他相信她一定会说的。 她果然说了:“万爷今天有福了。” 万桥挺着大肚子,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道:“是不是老板娘今晚打算……” 他的话并不需要说完,老板娘也一定会懂。 老板娘赔笑道:“万爷说笑了,像我这样的庸脂俗粉哪能够资格伺候万爷。” 万桥道:“我没有说笑,今晚我正有此意。” 老板娘道:“万爷要是见到她之后还能有这样的想法,我一定从你。” 万桥道:“这可是你说的。” 老板娘道:“就怕万爷到时对我提不起兴趣。” 万桥开心的笑了。 他并不是一个随便就能改变主意的人。 这是他做生意的成功之处。 他的手已经搂住了老板娘那蒲柳的腰肢。 …… 年轻人已足足等了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可以发生很多事,也可以改变很多事。 他一点都没有变。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衣服也干净整洁的像是刚从裁缝店里拿出来。 他最后只是笑了笑,一种很自信而又兴奋的笑。 他虽不是那种特别虚伪的男人,但他毕竟还是一个男人。 杀手的生涯让他不能像同龄人一样娶妻生子,却使他越来越寂寞。 他杀过很多人,但从来没有救过人。 这次他决定不管这个在青楼里惨叫的人是谁他都要救,更何况他已经隐约知道这个人就是步伊雪,不可能是别人。 只有步伊雪这样的人才会让他救,只有步伊雪这样的人才会让他在这个时候喜欢上他。 爱笑的女人岂非也是最讨男人喜欢的? 他当然也知道在他开始喜欢上她时她就会离开她。 这样他会不会很伤心? 被情伤透心的人是不是正是无情的人? 可是为了年余他没有选择。 …… 烛光摇晃着暧昧。 屋子里有张很大的床,床前有张很大的桌子。 桌子上没有菜,只有一壶陈年汾酒和三个酒杯。 酒杯已被老板娘添满。 万桥的目光早已不再老板娘身上。 他的眼睛又眯成一条缝,这条缝并不影响他看美女。 步伊雪就是美女。 美女笑得很开心。 万桥看得也很开心。 在这里最开心的就是老板娘了,只要万桥不再看她,她很快就可以抽身离开。 她不想陪这个臃肿的男人,从心底厌恶这个男人。 只要一看到他那油腻的嘴脸她就觉得恶心。 她对男人的长相非常挑剔。 但这个臃肿的男人此时已经在看着她了。 她只好递给他一杯酒,冲他笑了笑:“喝完这杯酒我就不打搅万爷的雅兴了。” 万桥接过了酒,却没有喝:“这杯酒喝不得。” 老板娘媚笑道:“我敬的酒万爷是肯定不喝的,万爷只想喝……” 万桥没有让她把话说完,很直接道:“你今晚不能走。” 老板娘红着脸,顿了顿道:“有雪儿陪你,我不好意思……” 万桥觉得她的话有趣极了,大笑:“老板娘怎么会不好意思?” 生意取得成功的人一定不会是傻子。 万桥不是傻子。 他一直都理解老板娘的意思。 他决定今天不理解一回。 老板娘却在装糊涂:“我不知道。” 万桥清了清喉咙,正色道:“你应该看得出我今晚来的目的。” 老板娘道:“我怎会看不出?万爷每次来的目的我都清楚,所以我就替万爷找到了雪儿。” 万桥终于不笑了,却没有板着脸。 他仰头喝完手里的酒,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楚清颜。” 楚清颜正是【小红楼】里老板娘的名字。 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名字,更不会对自己很讨厌的人说,尤其是万桥。 她居然不感到意外,笑着道:“万爷硬是这样只怕雪儿会不高兴的。” 万桥看着步伊雪,道:“雪儿真的会不高兴?” 步伊雪当然要点头。 她只担心万桥会坏了她的计划。 第三章:报复。 万桥没有令她失望:“既然是雪儿的意思,那么你就下去吧!” 听到这句话步伊雪心情愉快极了。 最愉快的就是楚清颜了,已经愉快的向着门口跑去。好像这里就是人间地狱,她已将陷进了地狱中。 这里就是地狱,无论谁只要来到地狱就很难逃脱。 就在她跑到门口时,身后已经传来万桥的声音:“跑那么快干什么?” 楚清颜勉强转过脸,道:“我不想打搅万爷的好事。” 万桥却在明知故问:“什么好事?” 楚清颜道:“你和雪儿的好事?” 万桥道:“我们会有好事发生?” 楚清颜道“每天都会发生。” 万桥道:“是不是每天晚上?” 楚清颜道:“白天也可以。” 万桥道:“白天我只怕没时间。” 楚清颜道:“那就用晚上睡觉的时间。” 万桥道:“晚上?” 楚清颜道:“晚上照样可以睡觉,白天照样有精神。” 万桥道:“是吗?” 楚清颜道:“有雪儿伺候着,白天还怕没精神?” 万桥道:“有理。” 楚清颜道:“那我可不敢再逗留了,要是影响到万爷我就是罪人了。” 万桥道:“的确是罪人。” 楚清颜道:“那我得赶快走。” 万桥却不让她走:“你还不能走。” 楚清颜没有应声。 万桥又说:“我还要说一句话,说完你再走不迟。” 楚清颜道:“你说。” 万桥笑了笑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楚清颜明白。 万桥还在打她的主意。 楚清颜道:“这是你要说的话?” 万桥道:“已经说完了。” “那我可真要走了。”她连门都没有关扭头就走。 从现在起她不再对他有畏惧。 …… 【小红楼】当然有楼。 楼有三层。 最顶层从不接待客人。 因为楚清颜就住在最顶层。 她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 最顶层也从来没有男人上去过。 但现在却有一个男人,手里还提了一壶水走上了【小红楼】的最顶层。 是小刚。 小刚是这里的跑堂。 他以前不是跑堂。 没有人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因为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老板娘都不知道她以前是干什么的。 要在一个地方打工,老板的脾气是每一个员工都该知道的。 老板娘的脾气小刚当然知道。 但他却非上去不可。 他喜欢楚清颜笑。 就在刚才楚清颜上去了。 小刚没有看到她笑。 他知道她肯定是在生气。 因为每次万桥一来楚清颜就高兴不起来。 小刚很激动。 一想到楚清颜那撩人的笑他就激动。 他已经有了注意,一个能时常看到楚清颜笑的注意。 只看到笑还不是他最想要的。 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哪个男人不想要? 顶层的房间很多,楚清颜住在哪一间? 小刚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他熟悉她身上的味道。 那是种他很喜欢的味道。 他用鼻子在走廊里嗅了嗅,只轻轻地嗅了嗅。 他嗅出来了。 他轻轻地、激动地朝最南边的房间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他已不止是激动。 他气愤,非常气愤。 房间里的隔音效果非常好。 但现在却已有声音传出了门外。 床在剧烈颤抖、肉体在剧烈的撞击、人在呻吟。 是痛苦还是满足? 小刚不想知道。 他也不想扭头就走。 他要知道房间里的男人是谁。 要知道房间里的男人是谁不一定要推开房门看个清楚,对有些人来说,光是听一听声音就可以了。 小刚就是这种人。 因为他知道那人肯定不会在房间里呆一辈子。 他摸了摸提在手里水壶的壶嘴。 壶嘴还很烫。 他手上的皮厚,他不怕烫。 他手上的皮厚是扫地扫出来的。 一个懂得享受的人是不会扫地的,手上也一定细皮嫩肉,全身上下都有可能是细皮嫩肉。 房间里有个男人在享受,很懂得享受。 小刚一直站在门口,站了一刻钟。 他打算用手里提的这壶开水来招呼这个细皮嫩肉的男人。 他又摸了摸壶嘴,水温足够烫伤一个细皮嫩肉的人。 房间里没有声音,只有微不可察的喘息声。 小刚听得出来那是一种满足过后的喘息。 一刻钟的时间不是很短,他似已等了上千年。 他不能推开房门,更不能用脚踹。 他只有等,正当他等的焦急的时候房间里又有了声音,这次是对话的声音。 最先开口的正是房间里的男人: “你满不满意,不满意可以再来?” “我很满意,非常满意。” “但我却不满意。”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夜宵。” “你经常吃夜宵。” “偶尔吃上一两次。” “夜宵的味道如何?” “唯独今夜的特别香,吃起来让人回味无穷。” “有没有垂涎三尺?” “没有。” “哦?” “比三尺还多两尺。” “那不就是五尺?” “足足五尺。” “那你想不想经常吃?” “现在就想。” “现在却不能。” “你说说看,看我有没有能力经常吃到令人垂涎五尺的夜宵。” “你肯定能。” “你快说,别耽误我享用夜宵的时间。” “你真的很着急吃夜宵吗?” “非常着急。” “那我可说了?” “再不说我就要强吃了。” “帮我杀一个人。” “万桥?” “马上就去。” “不行。” “为什么?” “必须要吃饱再去,因为这个人会比较费力。” “那你就快点吃。” …… 小刚不想再听下去。 这夜宵他也想吃。 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道理他懂。 他相信这夜宵他迟早都能吃到。 所以他不着急。 他提着水壶下了楼。 万桥肯定在二楼。 因为万桥每一次来都在二楼。 万桥此刻已经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 他的手还没有停下来。 他认为他还有力气重来。 只要手不停下,就可以表示人还没有透支。 他一直都在这样安慰自己。 他认为自己还没有老,只是留了一瞥八字胡而已。 步伊雪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伏在万桥的胸膛上,用她那美玉雕琢而成的柔荑抚摸着万桥的八字胡:“万爷的胡子留的真有魅力!” 万桥很开心的说了两个字:“不对!” 步伊雪嗲声道“我就觉得万爷的胡子有魅力。” 万桥道:“我最有魅力的不止是胡子。” 步伊雪道:“还有什么?” 万桥没来得及说,就有人在敲门。 “咚!咚!咚!”门响了三声。 万桥当然不会让敲门的人进来。 但步伊雪却兴奋的不得了。 她不相信她还没有发出惨叫年轻人就要冲进来。 既然要来救人为什么还要敲门? 直接踹开该多好? 她兴奋的直接揭开被子,衣服也不穿就下了床。 她更不会去穿鞋。 她的脚是最好看的。 她要让年轻人看到他那双好看的脚。 年轻人要是看到她那双好看的脚她就要说: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不是说等到成亲之后我们在……既然你等不及要在外面找女人,我就在外面找男人,找最丑的男人。” 她已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年轻人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扇她一个耳光? 门很快就被她从里面拉开。 她还没有说那句早已想好的话就已被人扇了一个耳光。 “啪!”耳光又响又亮。 她几乎要被扇晕。 迷迷糊糊中她只听到一个恶狠狠的字:“滚!” 这不是年轻人的声音。 她没有被扇晕,只是有点迷糊。 她要看清楚扇她的人是谁。 谁会忍心去扇一个美女? 她没有看清楚。 “——啊!” 她惨叫,叫的很惨。 和杀猪一样惨。 不是杀猪。 她只是被开水烫到了她好看而又心爱的小脚。 她蹲下用双手捂住已经被开水烫起了泡的脚。 她刚想着要去看烫她脚的人是谁的时候,就又听到了句恶狠狠的话:“再不滚烫的就不止是脚。” 她只好滚,滚到门的旁边。 她已经发出了最惨的叫声。 她相信年轻人肯定会来。 只要年轻人一来她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杀了烫她脚的人。 小刚没有看她一眼就提着水壶走到床前,走到万桥面前。 万桥快要被吓晕了。 只是快要晕,还没有晕。 他想不明白他的随身打手为什么还不进来? 小刚站在床前道:“你是万桥?” 万桥拼命的点头。 小刚又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万桥已不止拼命点头,还不清楚的说着:“你……你……是……刚……刚爷。” “刚爷?”小刚冷笑:“你知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万桥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摇头上。 小刚还在问:“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他又接着道:“我不想看到你只是摇头、点头。” 万桥只好说:“不知道。” 小刚道:“我只说一遍,你可要听清楚。” 万桥道:“我绝对听清楚。” 小刚悠然说道:“我以前没杀过人,现在我要做一个杀人的人。” 万桥道:“杀……杀人?” 小刚道:“杀人。” 万桥道:“你……你……要……杀谁?” 小刚找了个地方坐下,道:“我让你猜一下,只许猜一次。” 万桥不需要猜:“杀我!” 小刚道:“我忘了告诉你,猜对了还有奖励。” 万桥道:“奖励什么?” 小刚道:“死。” 万桥已对他的随身打手不抱希望。 他只希望赶快有人进来,他尽量去拖延时间。 “那我猜对了没有?” 这是一句唯一能拖延时间的话。 他问了。 小刚就回答:“你猜对了。” 小刚不会只提一壶开水就冲进来杀人。 他早已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 现在之所以没有人进来是因为他用他三年里攒的钱买通了【小红楼】里五名伙计。 他很满意。 他动作必须要快。 因为说不定下一刻正在顶层吃夜宵的男人就会抢他生意。 他很快的将水壶朝床上一扔,趁着万桥被烫到的时刻他很快跳到床上,挥起菜刀就朝万桥脖子上砍去。 万桥根本连反抗都没有反抗。 若不是怕死的人就不会请打手;若不是怕死怕得要命的人就不会怕的忘记反抗。 这两点万桥都符合。 血流的满床都是。 也流在小刚身上。 他准备借着这身血衣去见楚清颜。 他当然也能想到毁尸灭迹、栽赃嫁祸。 第四章:嫁祸。 他也能向楚清颜证明万桥就是他杀的。 一想到楚清颜听到这个好消息所露出开心的笑,他的全身都在情不自禁的发热。 步伊雪头也不抬的光着身子蜷缩在门口,两只手还捂着自己烫伤的脚。 她的样子看起来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如果你要这样想那就错了。 但小刚却偏偏要这样想。 他总是认为女人天生就胆小。 更何况步伊雪现在的样子的确是怕得要命。 他相信他将手里血淋淋的菜刀扔到步伊雪面前步伊雪看都不会看一眼。 一个吓得全身都发软的人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 他已经走到步伊雪跟前,手里血淋淋的菜刀也已被他扔到步伊雪脚下。 步伊雪没有抬头看他。 小刚只能在心里得意,他还不能表现出来。 门是开着的。 他的左脚已跨出了门外,紧接着他的右脚又迈出。 他走了。 年轻人什么时候会来? 不是说好听到惨叫声就来的吗? 步伊雪不相信年轻人会不来。 除非他不想要年余的命。 门敞开,屋子里冷的要命。 步伊雪虽已被冻的瑟瑟发抖,却不愿穿衣服。 对他来说,万桥死的很是时候。 当年轻人一来就看到万桥血淋淋的躺在床上,步伊雪蜷缩在门口手里又拿了把血淋淋的菜刀会是个什么情景? 年轻人会不会感动? 会不会抱怨自己来的晚? 门外终于有了脚步声。 是不是年轻人来了? 步伊雪不想看。 她抖的更厉害了。 脚步声只停在门口。 人没有进来。 步伊雪终于忍不住要去看了。 门口有人,男人。 不是年轻人。 年轻人的脸是冷酷的。 一个冷酷的人怎么会流口水? 门口的人在流口水。 步伊雪光着身子,她怎么会想不出门口的人为什么会流口水? 她的颤抖并没有停止。 这次她是真的害怕。 幸好她脚下还有把菜刀。 她拾起菜刀,蜷缩在地上:“你……你……不要过来……?” 门口的人用衣袖抹了抹流在嘴边的口水,道:“是你杀了万桥?” 步伊雪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万一那人是来为万桥报仇的怎么办? 如果承认,那人就会觉得她胆小,就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 她握着菜刀,不开口。 门口的人就只好开口:“我是来杀万桥的,现在他死了更好。” 她很想问他:“是不是年轻人让你来杀万桥的,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但一看到门口那人满脸的胡茬,满脸的淫笑,她就只有将这句话吞到肚子里。 她只希望那人看到万桥已死,就立马离开。 但她的希望却随着她的容颜一步步变成了奢望。 她实在太诱人了。 任务失败,她就只有死。 但现在却有两个人无缘无故的破坏了整个计划。 这会不会也是“风”计划中的一部分? “风”是无孔不入的风。 门口站着的人已朝她走了过来。 她当然要反抗。 她一直都相信年轻人会来。 她要让年轻人看到她在反抗。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里的菜刀就已经被那人反手夺了去。 “你杀不了我的,还是把力气留下享受好得多。” “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了?” “你叫吧,叫的越大声越好。” “——啊!” 她真的叫了。 她决定赌一次——如果叫完这声年轻人再不来她就打算到床上叫。 她赢了。 她已经看见了年轻人的剑,软剑。 只看到了剑尖。 剑尖在滴血。 然后她又看到那人瞪着眼扑到在地上。 她终于看到了那张冷酷的脸。 那是年轻人的脸。 年轻人没有看她。 他只看自己的剑。 “我来晚了。” 这是年轻人说的第一句话。 步伊雪根本没来得及插嘴年轻人就已说了第二句话:“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晚了?” 步伊雪不想猜,她问:“为什么?” 年轻人道:“你不知道?” 步伊雪道:“不知道。” 年轻人道:“如果你想知道我一定告诉你。” 步伊雪道:“我现在就想知道。” “现在不行。”年轻人道:“现在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步伊雪好奇道:“什么地方?” 年轻人没有告诉她是什么地方。 他在看她。 她没有回避,没有遮掩。 她喜欢让他看。 因为她早晚都是他的。 冷。 她还在抖。 年轻人突然笑了。 他即使在笑的时候眼神也是冷酷的。 她很想问他为什么要笑? 但他却在问她:“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笑?” 她的回答很简单:“遇到有意思的事当然要笑。” “我的确遇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什么事?” “关于你的事。” “关于我?” “你明明已冷的发抖却为何还不穿衣服?” “你不知道?” “我即使想要你也不会在这种地方要你。” “这里的房间并不止一间,还有很多。” “我知道。” “那你要不要带我去其他房间?” “要。” “那我为什么要穿衣服?” 年轻人这次又笑了。 他说:“因为站在门外如果不穿衣服还是很冷的。” 步伊雪不懂:“门外?” “你最好现在就将衣服穿上,我不喜欢伺候女人。” 步伊雪就只好穿衣服。 …… 小刚并没有直接上楼去找老板娘楚清颜。 他知道老板娘这会儿肯定在洗澡。 ——她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 他也希望她真的是一个干净的人。 但她却偏偏不干净。 他的心在痛。 那个男人一进门就看见万桥已血淋淋的躺在床上会是个什么表情? 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肯定会将万桥从床上拉下来自己去躺到床上。 因为那个脚被烫伤的女人太诱人了。 这诱人的女人不是他能得到的。 对于他没有把握得到的东西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所以他就烫了她的脚。 他嗅的醉了。 醉在了梦里。 梦里的味道是那么熟悉、遥远…… 梦里还有血腥味。 他嗅到了血腥味。 他的衣服上还有血,万桥的血。 血腥总有一股魔力,让人清醒的魔力。 他醒了。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屋子的隔音效果依旧是那么好。 这次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洗澡是不会有太大声音的。 门当然不会上锁。 因为顶层从来就没有人上来过。 但今天不止有人上来过,还进了老板娘的房间。 以前是不是也一样? 小刚怕自己的心再次痛起,他不愿多想。 门轻轻的就被他推开了,一推开门他就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老板娘住的屋子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豪华,但绝对是最舒适的。 除了一张很大的床占据了半个空间,就只剩下个浴桶了。 浴桶有三人合抱粗。 所以他推开的门就撞到了浴桶上。 “——咚!” 楚清颜吓了一跳,却没有回头。 她背靠在浴桶上,如瀑的秀发裸露在外。 她的姿势是最舒适的。 她两条胳膊就搭在桶沿上。 胳膊上的水珠在灯光的映射下看起来就像是珍珠点缀在白玉上。 小刚已屏住了呼吸,没有出声。 他的呼吸已接近死亡。 楚清颜咯咯娇笑:“就知道你猴急,这么快就得手了!” 听到这句话,小刚的心又开始痛了。 过了很久他才听见楚清颜的声音:“是小刚吗?” 小刚道:“是我。” “你不在楼底下帮客人沏茶跑上来干什么?” 小刚没有回答。 因为楚清颜应经在说:“你不止是想上来看看我吧?” 她根本就不让小刚开口:“好好干,等过上个二十年我老了【小红楼】就是你的。” 小刚道:“我不要。” 楚清颜道:“那你要什么?” 小刚道:“我要你。” 楚清颜道:“可是我很会花钱。” 小刚道:“一晚上花不了多少钱。” 楚清颜道:“那你有吗?” 小刚道:“我没有。” 楚清颜道:“没有那你上来做什么?” 小刚道:“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楚清颜没有回头。 她又咯咯的笑了。 笑完她说:“你知道三年前你来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问你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吗?” 小刚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你的耳朵比较大,容易招风。“ 小刚的心在往下沉。 楚清颜又道:“招风就是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东西,比如说这里的客人要是喜欢上哪位姑娘就是漏了风,而你恰巧就能招风。” 她又不让小刚开口:“我今年已经四十二了你知不知道?” 小刚知道。 “女人总是要嫁人的你说是不是?” “我也是女人,我也要嫁人。” 小刚终于说话了:“但是你做的生意是不能让人知道你已经嫁人了,大多数到这里来的客人都是为了你而来的,所以你就从不让人上到【小红楼】的顶层。” “是不是?” “你时不时的从我身旁经过,又时不时的冲着我笑,因为你知道你的笑是最诱人的。” “是不是?” “因为我的耳朵招风所以就可以为你赚取更多的利益。” “我说的对吗?” 楚清颜咯咯笑道:“你说的对极了。” “你的耳朵不止是招风,还可以偷听。” 小刚冷哼道:“还可以偷听你和野男人上床?” 楚清颜直摇头:“你错了,他不是野男人他是我家里的男人。” 小刚道:“哦?” 楚清颜道:“你知不知道我刚才上楼时明明可以直接从二楼上来,为什么反而下到一楼去?” 小刚当时在一楼。 “你知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冲着你笑?” 小刚现在才知道。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叹息道:“万桥光临【小红楼】只有三个月,三个月以来他无时无刻都在打着你的注意。” “像我这对儿顺风耳怎会不知道万桥在打什么注意?” “你刚才只是板着脸在一楼逛了一圈就以料定我会上来,而我这对儿招风耳无巧不合的就听到了你和那野汉子的话,你们又迟迟不肯完事,让我等不及想要冲下去。” 他又叹息道:“你真是一个大度的女人啊!竟然还可以让你们家男人去捡个现成的便宜。” 楚清颜道:“只有大度的女人才能留住男人的心,更何况我也不止是让他去捡便宜。” 小刚道:“你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让你家男人看看万桥到底死了没有。” 楚清颜道:“我相信你不会让万桥喘一口气的,但我更相信我家男人一定会伺候好那个女人的,一定会伺候的她下不了床。” 小刚道:“死人是下不了床的。” 楚清颜道:“你真聪明。” 小刚道:“过奖,但还是没有你聪明。” 楚清颜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她为什么还要叹息? 小刚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女人的心事又有几个男人能明白? 屋子里除了她就只剩下小刚了。 她在问小刚:“我现在很不开心,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她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小刚不知道。 楚清颜道“我今年四十二了,我家男人比我大五岁。” 小刚不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为什么不开心。 第五章:门外客。 他真想扑过去一把将她活活掐死。 但他嘴上却说:“你家男人只是比你大了五岁而已,这有什么不开心的?” “你过来瞧瞧不就知道了。” 小刚当然要过去瞧瞧。 不仅要好好瞧瞧,还要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掐死她。 他瞧的很仔细。 瞧见她湿漉漉的头发、光滑如玉的肌肤、还瞧见她哀怨的眼神。 他的喉咙已发干的说不出话。 他只能听着她说:“你的衣服脏了,脱下来我帮你洗洗。” 小刚听了只有冷笑:“你自己的衣服都不洗,你还能帮我洗衣服?” 楚清颜不理会他:“你的衣服上有血,这样穿着会不舒服,还是脱下扔浴桶里我帮你洗洗,明天就干了。” 小刚道:“我的手上也有血,要不要也塞浴桶里洗洗?” 楚清颜道:“你过来,我帮你。” 小刚没有过去。 他又冷笑:“你不怕我过去掐死你?” 她怕,怕的要命。 可是她不相信他会真的掐死她。 他不该过来瞧她。 楚清颜换了一种很舒服的姿势将两条胳膊搭在桶沿上,道:“我知道你是不会掐死我的。” 她已作了解释:“因为你还没瞧够。” 小刚道:“不是没瞧够,而是瞧的还不够仔细。” 楚清颜道:“那你想不想瞧仔细点?” 小刚道:“怎么瞧?难道你能站起来让我瞧?” 她真的站了起来。 昂首挺胸。 她朝小刚眨了眨眼,问:“现在你有没有瞧的仔细些?” 小刚道:“嗯。” 楚清颜脸上立马就有了动人的笑,道:“你还想不想着要掐死我?” 小刚的想法一直都没变,他肯定道:“想。” 楚清颜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变得仿佛回到了十几岁,变得会撒娇,会在浴桶里跺脚。 她一跺脚,浴桶里的水就溅到她的脸上。 她还撅起了嘴。 她仿佛是来自梦里。 来自小刚的梦。 他做梦都想不到她能自浴桶里站起来;做梦都想不到她还能朝他噘嘴撒娇。 她是不是做梦也想不到小刚现在就想扑过去将她掐死? yu欲huo火已变成了怒火。 火燃烧着小刚的心。 小刚咬着牙。 他扑了过去。 她的脖子细的他一只手都能拗断。 她没有反抗,只是掉了两滴泪而已。 她掉泪是不是因为她感受到了悲哀? 他居然要真的掐死她? 她还没有完全窒息,所以她还能笑。 她不停地咳嗽、不停地笑。 小刚觉得她笑的实在恶心。 他嘶喊:“贱人……贱人……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他又冷笑:“不过没关系,即使我得不到你,下地狱的时候还能带上你……” 咳嗽已经停止,她的笑突然变的安详。 就像是失散街头的流浪狗突然钻进了主人温暖的怀抱被主人抚摸着头。 她为什么不反抗? 为什么没有挣扎? 万桥的死如果是她一早就计划好的,那么她为什么没有计划到自己的处境? 小刚的手松了,但还没有离开她的脖子。 她又开始咳嗽,眼泪也不停的涌出朝他喊道:“你不是要掐死我吗?我就在你面前,你掐死我啊?掐啊?” 她不让小刚开口:“你真是个笨男人!” 小刚不笨。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她一直都在考验他。 一个女人最幸运、最幸福的事就是能遇到一个肯为她赴汤蹈火的男人。 小刚却为她杀了人。 这是不是已经够了? 小刚彻底的松开了手。 就在他手松开的一刹那,她整个人就像是鲶鱼一样隔着浴桶扑到小刚怀里。 她泪眼婆娑的望着他,祈求道:“带我走……带我走……去一个别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你杀了万桥,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小刚很想带她走,带她去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他们能去哪里? 小刚三年里攒的辛苦钱就在今晚已全部花光。 何况她还是一个很会花钱的女人。 小刚在叹气。 楚清颜望着他道:“你不想带我走?” 小刚摇头。 楚清颜展颜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往后看,看床上。” 柔软宽大的床上是叠的很整齐的被子,被子前面是一个包袱。 包袱就放在床单上,床单也和被子一样整齐。 整张床上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刚才在门外听到的声音也是楚清颜一个人发出的。要发出这样的声音不难,他经常呆在女人最多的地方,模仿女人的说话,他说的甚至比楚清颜还动人。 小刚已经猜出了包袱里装的是什么。 她的计划真是天衣无缝! 包袱里装的肯定是钱,不会有衣服。 有钱就可以买衣服,漂亮时尚的衣服。 没有理由可以让小刚不开心。 小刚没有笑。 他在沉思。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楚清颜的房间。 在他没有进入楚清颜的房间之前楚清颜在做什么? 是不是在忙着够更换床单、被罩,收拾包袱? 他没有看见那个在楚清颜房间里的男人。 更换掉的床单、被罩是不是被带到了楼下? 楚清颜突然笑了,也哭了:“你不相信我?” 他为什么要相信她? “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让你一上来就不问青红皂白的掐死我……” “啪!”她一耳光打在小刚脸上,又将小刚推开。 耳光只打在小刚脸上,小刚像个木头人一样没有反应。 但她却像是平白无故的挨了别人一耳光一样,挨的冤,挨的委屈。 她双手捂着面,无力的软倒在浴桶里。 就像是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一样在浴桶里失声痛苦。 小刚在看她。 她刚才还在笑他是“笨男人。” 现在她在哭,是不是哭他是个笨男人? 小刚慢慢地接近她。 眼泪是真的。 她是真的伤心。 伤她心的人是谁? 小刚不想看她伤心,他想尽一切的努力去补偿她。 水已凉透。 她身子骨轻的就像是浮在水面上。 小刚抱起她并没有用多少力。 她在他怀里抽泣,在他怀里颤抖,每一丝颤抖都刺痛着小刚的心。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对不起,我……” 她不停地用拳头打他,打他的胸膛:“我恨你,恨你……恨你这个笨男人……” 小刚突然笑了:“那你喜不喜欢笨男人?” 她咬着嘴唇说:“不知道!” 小刚道:“我是笨男人,很笨、很笨的男人,笨男人就应该做笨事。” 楚清颜没有问她什么是笨事就已被小刚扔到了床上。 小刚要朝她扑过来。 她要躲。 小刚的确是在做一件笨事。 她翻了个身,小刚扑了空。 她娇jiao喘chuan的问道:“你知不知道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小刚道:“我知道。” …… 一丝灯光从门缝里投到步伊雪的脸上。 门外果然很冷,步伊雪虽然穿着衣服还是感觉到了寒冷。 她瑟瑟的看着年轻人,道:“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年轻人道:“是。” 步伊雪道:“天亮会有事发生?” 年轻人道:“一定会。” 步伊雪道:“发生什么事?” 年轻人道:“楚清颜会带着小刚的尸体向万桥带来的打手邀功。” 步伊雪道:“你怎么知道老板娘叫楚清颜?” 年轻人道:“听万桥说的。” 步伊雪道:“万桥已经死了。” 年轻人道:“万桥没死之前我就已经来了。” 步伊雪道:“来了为什么不早点进来?” 年轻人道:“你还没有惨叫我为什么要进来?” 步伊雪道:“我没有惨叫?我被小刚烫到脚的时候不是已经惨叫了吗?” 年轻人道:“我若在那个时候进来岂不是要错过一出好戏?” 步伊雪道:“原来你只是想看戏?” 年轻人道:“我只看免费的戏。” 步伊雪道:“那你有没有看到我演的那出戏?” 年轻人道:“我只看了一眼。” 步伊雪道:“你为什么不多看几眼?” 年轻人道:“一眼就够了。” 步伊雪道:“为什么?是不是你知道我早晚都是你的?” 年轻人道:“所以你的戏我最多只能看一眼,多看一眼就耽误了更精彩的戏。” 步伊雪道:“我的戏还不够精彩?” 年轻人道:“对万桥这把年纪或许是够了,对于我——你还得多下功夫,说不定哪天我就没了兴趣,说不定一起‘风’你就会被‘风’吹走。” ——“风”是无孔不入的风。 步伊雪没有忘记,她不解的问道:“你说过楚清颜会带着小刚的尸体向万桥带来的打手邀功,她怎么邀功?难道小刚会用菜刀自己抹自己的脖子?” 年轻人道:“我说过。” 步伊雪道:“可是小刚现在还活着,他手里也没有菜刀。” 年轻人道:“抽屉里有酒。” 酒,酒会杀人? 步伊雪不懂:“酒,抽屉?哪里有酒?哪里有抽屉?” 年轻人摇了摇头,拒绝回答。 步伊雪只有慢慢看下去。 …… 小刚快要幸福死了。 楚清颜正像一个发情的猫一样腻在他怀里。 他的幸福并没有写在脸上。 天快要亮了。 天为什么要亮的这么快? 人为什么要多情? 楚清颜柔情似水的望着他道:“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小刚又回答了三个字:“我知道。” “我刚才不是有意拒绝你的,我们来日方长……” 小刚没有让她说下去:“我知道,我知道你想的很长远。” 楚清颜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带我走?” 小刚四周看了看,深深的叹了口气。 楚清颜却已哭了:“我知道你是在为我着想,这里是我的家,但同样也是你的家……” 小刚道突然道:“我现在很害怕,我害怕我刚才失手……” 楚清颜道:“害怕你刚才会失手掐死我?” 小刚道:“难道你不害怕?” 楚清颜笑了笑,道:“我巴不得你掐死我。” 小刚道:“为什么?” 楚清颜又笑了笑,笑起来就像是个狐狸:“掐死我你就没老婆了。” 小刚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为万桥殉情呢?” 楚清颜道:“你真的会害怕?” 小刚道:“怕死了。” 楚清颜道:“要不要喝杯酒压压惊?” 小刚道:“这里好像没有酒。” 楚清颜道:“你想喝就有。” 小刚道:“肯定没有,因为我知道我的老板娘是从来不喝酒的。” 楚清颜道:“你错了。” 小刚道:“哦?” 楚清颜道:“我只是不在其他人面前喝酒而已。” 小刚道:“那你会在什么人面前喝?” 楚清颜道:“你又错了。” 小刚道:“又错了?” 楚清颜道:“我只一个人喝。” 小刚道:“现在你还想一个人喝?” 楚清颜道:“现在是两个人。” 有酒。 酒在抽屉里。 抽屉在床下。 酒一壶,杯一盏。 她经常一个人喝酒。 但小刚却滴酒不沾。 酒不是他这种人能喝得起的。 今天是个好日子,财色双收的好日子。 没有酒的日子怎么能算得上是个好日子? 杯子只有一个。 楚清颜倒满一杯就递给了小刚。 小刚接过酒杯朝楚清颜笑了笑。 第六章:神秘人。 …… 小刚会不会喝下手里拿的那杯毒酒? 步伊雪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小刚拿着酒杯的手。 她真希望他能喝下去。 她的脚到现在还在疼。 疼的她还能清楚的听到年轻人在她耳畔问她话:“你的脚现在还疼不疼?” 步伊雪就立马应声:“疼,疼的要命。” 年轻人道:“小刚马上就要死了。” 步伊雪道:“可是酒还在他手里,你猜他会不会喝下那杯酒?” 年轻人道:“你猜我猜不猜?” 步伊雪道:“我猜你肯定猜,我猜错了你就学狗叫。” 年轻人道:“我的答案可能会让你失望。” 步伊雪道:“你错了,我非但不会失望反而还会高兴。” 年轻人道:“难道你不希望他死?” 步伊雪道:“一点都不。” 年轻人道:“为什么?” 步伊雪道:“不为什么。” 像小刚这样痴情的一个男人无论死在哪个女人眼前都会使眼前人惋惜、伤心的。 步伊雪突然不想小刚死了。 活着多好? 小刚只是烫伤了她的脚,并没有要她的命。 年轻人在关注小刚。 小刚只是一个跑堂的伙计,他会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年轻人是不是太无聊了? 步伊雪不相信年轻人会这么无聊,不相信年轻人只想让她免费看一出戏这么简单。 年轻人问她:“你在想什么?” 步伊雪朝他笑了笑,道:“我在想你,想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瑕疵必报的人?” 年轻人道:“那你到底是不是?” 步伊雪道:“我如果说不是呢?” 年轻人道:“不是就不是。” 步伊雪道:“那我如果说是呢?” 年轻人道:“是就是。” 步伊雪道:“你真是一个怪人。” “你也是。”年轻人没有让她说:“你明明很想问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明明很想问我为什么不按照‘风’的意思去做事,为什么不问?” “难道你不是个怪人?” 步伊雪道:“正因为我是个怪人,所以我才不问。” …… 酒一直在小刚手里拿着,小刚没有喝。 楚清颜一直在看着他。 她相信他一定会喝的。 可惜她想错了。 小刚又将酒杯递回到她手里。 难道他发现了? 她吃惊的看着手里的酒杯,吃惊的看着小刚。 小刚还在朝她笑。 笑得她毛骨悚然。 酒总不能一直拿在手里。 幸好小刚已朝她笑道:“本来是想喝交杯酒的,但却只有一个酒杯,所以你要喂我喝,喝完我再喂你。” …… 步伊雪在看着年轻人,年轻人在盯着小刚。 酒已进了小刚的肚子。 步伊雪道:“他喝了?” 年轻人道:“喝了。” 步伊雪道:“我相信小刚是不会死的。” 年轻人道:“他喝了毒酒,为什么不会死?” 步伊雪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她笑的声音只有年轻人能够听见,完全不会传到第三个人耳朵里。 他们当然也听不到楚清颜和小刚间的对话。 但他们却能够只靠嘴型就能辨出对方说的是什么。 “风”不喜欢吃白食的人。 所以他们可以过得衣食无忧。 …… 小刚很快的倒了一杯酒递到楚清颜嘴边。 楚清颜张了嘴。 她张嘴当然不会是喝酒,因为她不想死。 她看着小刚一字字道:“你真是个笨男人!” 小刚看起来好像还不懂她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只好承认道:“我本来就是个笨男人!” 楚清颜道:“你不仅笨,而且还呆啊!” 小刚道:“我本来就又笨又呆。” 楚清颜听了直摇头。 摇了很久她才道:“看来你还不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刚道:“你是什么意思?” 楚清颜道:“女人要是承认一个男人笨的时候,这个男人一定不会聪明。” 小刚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笨?” 楚清颜没有回答,她问小刚:“记住了吗?” 小刚点头道:“记住了。” 楚清颜将酒推到小刚嘴边,道:“记住了就先喝下这杯薄酒,一定要记得下辈子投胎要好好做人,千万别再做一个笨男人!” 小刚一仰脖子将酒灌进嘴里,瞪大眼道:“下辈子?投胎?” 楚清颜吃惊的看着他道:“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喝的是毒酒?” 小刚道:“知道,但是这和下辈子、投胎有什么关系?” 楚清颜道:“难道你不知道喝下毒酒就会被毒死?” 小刚道:“不知道。” 楚清颜道:“你娘没有告诉你?” 小刚沉默了很久才道:“我没有娘。” 楚清颜道:“没有娘?那你是怎么长大的?” 小刚道:“我是师傅从雪地里捡来的,也是师傅将我养大的。” 楚清颜道:“你师傅没有告诉你,喝毒酒就会被毒死?” 小刚道:“没有,师傅只告诉我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就要去追,追不到就杀了她。” 楚清颜道:“你师傅肯定不是好人。” 小刚的脸色突然变了,道:“你呢?你是不是好人?” 楚清颜道:“我不是。” “不是好人就是坏人。”小刚一口气说完:“坏人说的话是不可信的,所以我师傅肯定是个好人。” 他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又一杯酒下肚。 楚清颜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了。 她几乎是没有表情。 没有表情岂非也算是种表情? 她就用这种“表情”看着小刚一口一口的喝酒。 小刚喝酒的样子就好像是几辈子没喝过酒似的,喝的“滋滋”响! 最后一滴酒滴在他薄薄的嘴唇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对楚清颜道:“这就是下了毒的酒?你不想喝就都给我吧?虽然我平时不怎么喝酒,但还是能品出这毒酒的味道很不错!”他又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可惜这毒入酒的时间还不长,只短短一个时辰,最起码得搁一个月喝起来才有味儿。”他拍了拍楚清颜柔若无骨的肩膀嘱咐道:“下回可要注意了!” 楚清颜一声不吭。 这毒是她亲自下的,剂量可以毒死十头牛。 难道小刚是第十一头牛? 这头牛却偏偏长的像个人。 小刚突然对楚清颜笑了笑,道:“问你话呢?毒酒还有没有?” 楚清颜不敢回答。 因为天已经亮了。 万桥带来的打手为什么还不上来? 那个死鬼是不是在楼底下抱着美人睡过了头? 小刚明明喝了毒酒为什么还不死? 她不知道。 没有人能告诉她。 她听到小刚在笑,笑的很恐怖,笑的快要断气。 可是一个要断了气的人怎么会笑? 小刚没有断气。 一个断气的人怎么会心痛? 他的心在痛。 他师傅死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痛过。 刺痛他心的人就在他面前。 楚清颜在叹气。 她叹出的气呵在了小刚的脸上,她看着小刚道:“我实在不该低估你的!” 小刚淡淡的笑了笑,道:“你没有低估我,你只是高估了你自己。” 楚清颜道:“有区别吗?” 低估一个人的同时就是高估自己。 小刚没有回答。 酒里有毒。 酒,并没有完全被他喝光。 只倒了半杯。 半杯就已够了。 他将半杯酒举到楚清颜面前。 楚清颜在看着小刚,就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他一样的看着他。 “你师傅是不是告诉过你,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就要去追,追不到就杀了她?” “现在你做到了。” 楚清颜没有说。 仅剩的半杯毒酒也已被小刚喝了。 她还能说什么? 她无话可说。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她已经倒在了床上,脖子上只有淡淡的一道血痕。 五寸长的精致小刀在小刚手里。 小刚虽在把玩着小刀,眼睛却已盯在了门口。 门很快从外面被推开。 小刚的目光又回到手里的精致小刀上,道:“门外走廊肯定不如房间里缓和。” 年轻人走了进来,淡淡道:“差不了多少。” 小刚又抬起了头,朝年轻人笑道:“差不了多少就是多多少少还差那么一点点。” 他又接着道:“究竟是差了多少?” 整个房间唯一能坐地方就是那张很大、很大的床,年轻人就坐在了床上。 楚清颜活着的时候虽然娇艳动人,死了就和一般的死人没什么区别。 ——人类中唯一平等的,就只有死。 年轻人没有看楚清颜一眼。 步伊雪正坐在他的旁边,像个花痴一样的看着他。 年轻人在看着小刚,看了很久才开口道:“你觉得能差多少?” 小刚笑着道:“应该差不了多少。” 步伊雪已经笑了。 小刚直到现在才开始注意步伊雪。 步伊雪没有看他。 因为她的脚现在还在疼。 小刚虽然没有在看年轻人,年轻人却在看着他。 年轻人拍了拍小刚的肩,道:“我知道你有上好的金创药。” “这你都知道?” 小刚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年轻人道:“因为你的左手食指上有菜刀划过的痕迹,虽然已经看不到疤痕了,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小刚道:“但你好像并没有仔细看过?” 年轻人道:“我只看一眼就够了。” 小刚道:“是不是在我拿刀杀万桥的时候看到的?” “是。”他居然没有意外。 小刚突然很有深意对年轻人笑了笑,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你不仅帮我杀了人,还又知道了我最怕别人知道的秘密,这两点已足够我们交朋友了。” 他帮他杀的人就是万桥随身带来的打手。 年轻人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只笑不语。 小刚又接着道:“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他问年轻人:“不知你有么没有听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打不过的敌人也是朋友?” 小刚的话不需要说的很明显。 步伊雪的眼睛已经亮了。 她觉得小刚知道的还真不少! 她又用那副“花痴”的表情看了看年轻人,才转过头问小刚:“你到底是谁?” 她问的莫名其妙,小刚也回答的莫名其妙:“我是你身边这位的朋友。” 步伊雪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刚道:“在这里大家都叫我小刚,只有万桥一个人叫过我刚爷。” 步伊雪道:“那你到底是小刚呢?还是刚爷?” 小刚道:“你可以随便叫。” 步伊雪道:“名字也可以随便叫?” “当然可以随便叫。”小刚看了看年轻人又接着道:“你身边这位不就是随便叫的吗?” 步伊雪居然微笑着看着年轻人,微笑着道:“他在说你。” 年轻人淡淡道:“我听到了。” 步伊雪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的眼光看着年轻人,道:“听到了你还不生气?” 年轻人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步伊雪道:“难道你听不出来他是在取笑你?” 年轻人道:“他没有取笑我。” 步伊雪道:“没有?” 年轻人道:“朋友之间没有取笑,只有开玩笑。” 步伊雪苦笑道:“你当他是朋友,他有没有把你当朋友?” 年轻人道:“这个不重要。” “很重要。”步伊雪道:“他如果把你当朋友你刚才说他有上好的金创药,他是朋友就应该立马拿出来。” 她又叹了口气才接着道:“所以,他还是没把你当朋友。” 年轻人道:“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是朋友……” 步伊雪抢着道:“但那个时候他已经想交你这个朋友了。”她又转过头问小刚:“我说的可对?” 小刚道:“对极了!” 步伊雪伸手道:“那你是不是应该拿出些见面礼?” 小刚道:“绝对应该!” 步伊雪道:“既然应该,那为什么现在还不拿出来?” 小刚又开始把玩手里五寸长的精致小刀。 第七章:画画的人。 步伊雪盯着小刚手里的小刀,道:“你的刀真好看!” 小刚道:“我好看的不止是刀。” 步伊雪道:“还有什么?” 小刚道:“还有我的手。” 他的手粗糙的已不能再粗糙了。 粗糙的手怎么能算好看? 步伊雪不笑都不行。 她笑着道:“你的手确实好看,因为你的手可以给出见面礼。” 小刚道:“不错,见面礼是早晚的事。” 步伊雪道:“见面礼就应该见面的时候给,还需要分早晚?” 小刚道:“见面都分早晚,见面礼当然也要分早晚。” 步伊雪道:“可是我们现在已见过面了。” 小刚道:“我们只见了一次早面。” 他又解释:“还有一次晚面没见。” 步伊雪道:“什么时候见?” 小刚道:“该见的时候见。” 步伊雪道:“我相信下次见面,你一定会备一份大礼。” 小刚道:“绝对大!” 步伊雪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走了?” 小刚又开始把玩手里那把五寸长精致的小刀。 他的刀很精致,很好看,还能杀人。 这把刀只杀过一个人。 他又开始盯着门口。 门紧闭着。 …… 桌上没有酒,没有菜,却有两盘牛肉包的水饺。 年轻人夹着水饺大口大口的吃。 步伊雪在看着他吃。 等年轻人吃完最后一个水饺她就问他:“你猜小刚现在在做什么?” 年轻人放下筷子,不出声。 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步伊雪笑的很灿烂,她说:“你肯定猜不出来。” 她又说:“其实我也猜不出来,他和你一样是个怪人,怪人一天在做什么正常人怎么会猜得出来?” 年轻人看着她,淡淡道:“我不是怪人。” 步伊雪笑了,冷笑。 她冷笑道:“你不是怪人?” 年轻人道:“我不是,我和他不一样。” 步伊雪突然拍了拍桌子,站起来道:“你说你和他不一样?怎么不一样?” 年轻人没有站起来,没有抬头。 步伊雪道:“他可以用刀杀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而你呢?” 她又冷笑:“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人和一个老男人睡觉却无动于衷?你说你和他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 年轻人居然笑了,也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笑着道:“我的女人?我的女人怎么会和一个老男人睡觉?” 步伊雪道:“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让自己的女人和别的老男人睡觉。” 她生气。 她之所生气是因为她觉得她没有说错。 她之所以觉得她没有说错是因为她是他的女人。 早晚都是。 因为“风”。 年轻人突然又坐下。 他坐下道:“你在说我?” 步伊雪道:“这里没有别人。” 年轻人道:“那你就说错了。” 他说:“我不是没用的男人,你也不是我的。” 步伊雪道:“可是从我出现在你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你的女人,永远都是。” 她坐下,接着道:“这是改变不了的,因为我们都是在替‘风’做事。” 又是“风”。 “风”在哪里? “风”是不是有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魔力? “风”看不见,摸不着。 但是改变不了的事最好不要妄图去改变。 年轻人改变不了。 她注定是他的女人。 可是要一个男人看着自己的女人和一个臃肿,快要老掉牙的男人在床上翻滚,这是不是也改变不了? 这是不是“风”要看到的结果? “风”已开始折磨他。 年余是不是也在受着“风”的折磨? 他的手握紧,又松开…… 步伊雪喜欢笑。 她笑着的时候永远都比她不笑的时候美丽。 她又开始笑了。 她还说:“小刚说是你是他的朋友,你问问你自己,你有朋友吗?像你这种身份能有朋友吗?” 他是一个杀手,很轻很轻的杀手。 “风”一吹,他就会飘,飘到人的脖子上,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风”决定着他的命运。 “风”也能决定很多人的命运。 “风”也决定了步伊雪的命运。 “小刚还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叹了口气道:“他说的真有道理,但你一定认为他是在放屁,很臭很臭的屁,把你都臭晕了,晕的不知道自己该要做什么,该不该信他的话。” 她又笑了笑,道:“其实很好理解,他的意思是说,你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你有敌人吗?敌人是谁?”她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道:“该不会是‘风’吧?你杀过很多人,很多人之中会不会有一个人是小刚的师傅?小刚一定是知道了你的秘密,知道你有把柄握在‘风’手里,所以你就荣幸的成为了小刚的朋友?” 这种推理已经很合理了。 所以她满意的拍了拍手:“好玩儿,一定会特别好玩儿,等你们击败了‘风’小刚再反过来对付你。” 年轻人微笑着看着步伊雪。 步伊雪道:“你是不是着急着想玩儿?” 年轻人只笑了笑。 步伊雪道:“可惜这么好玩儿的游戏你玩儿不了。” 她解释:“因为‘风’是不会让你玩儿的。” 她说:“你已经成功的杀了黑山,应该好好放松放松,准备接手下一个任务。” 年轻人终于说道:“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步伊雪道:“玩儿!” 年轻人道:“玩儿你?” 步伊雪道:“随便你怎么玩儿都可以。”她又强调:“但只能你一个人玩儿。” 她又说:“我知道你最怕的就是没事干,现在你可以干我。” 她的话不难懂。 但年轻人却不想懂。 他眼神里已充满了痛苦。 痛苦总会让人想起些不该想起的事。 他想到了张员外。 张员外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他又想起了他的母亲。 他父亲死后,她母亲就嫁到张员外府里做了小妾。 他有的是力气,牛一样的力气。 农村里的花消,除了必须要穿的衣服和柴米油盐外,不会有什么别的花消。 打柴换来的钱也已够了。 她为什么要改嫁? 为什么? 为什么…… 他的手又握紧。 等他再次松开的时候,步伊雪已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她嘴角有血。 她的脸火热、生疼。 但她却在笑。 她喜欢笑,即使被人打她都不忘记笑。 她为什么不能笑?她知道要作为一个杀人的人,就要有杀人的动机——这种动机岂非都是痛苦的? 她的目的应经达到了,为什么不能笑? 年轻人在看着她笑。 他说:“你笑的真好看!” 步伊雪移开了捂住脸的手。 她知道她的笑还不是最好看的。 最好看的是她的脸,她的鼻子,她的眼。 她的鼻子会说话,她的眼会勾人,她的脸上却有五个指印。 她的眼直勾勾的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粗糙的手已抚摸到她那张印有指印的脸。 她的脸又疼、又痒。 她的鼻子果然说话了。 “嘤咛”一声她整个身子已倒在他怀里。 她知道他需要什么。 她能给他。 一个寂寞的男人,一个渴望的女人,这两者之间还有什么是彼此不能满足的?。 至少她能给他方向,给他事干。 他一直都害怕没事干。 黄昏的时候步伊雪已瘫倒在年轻人的胸膛。 就像和瘫倒在万桥的胸膛一样。 只是她的表情还不一样。 他已经征服了她。 她喜欢这种被征服的感觉。 到现在她还在想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里有他。 就在此刻她突然发现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可是她必须要离开他。 ‘风’要她做的事她必须要做。 他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年轻人一睁开眼就看见步伊雪伏在他的胸膛上对他笑。 脸在笑,鼻子在笑,眼睛也在笑。 她笑的真好看。 “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这是年轻人睁开眼所听到步伊雪说的第一句话。 他闭起了眼。 他睡不着。 在他需要钱的时候‘风’给他钱;他需要女人的时候‘风’给他女人。 ‘风’需要什么? 是不是需要他无情的替他杀人? 黑山已经死了,接下来还会杀谁? 苏九龙。 苏九龙还活着。 一个月前‘风’就曾让他杀过苏九龙。 可是他败了。 败在苏九龙的三十六路旋风连环斩下。 那一次他同样找了卜瞎子,鬼街城隍庙。 卜瞎子只说了四个字——除夕,黑山。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的眼又睁开。 他又看到了步伊雪,步伊雪又在对他笑。 她问他:“你在想什么?” 他说:“想一个人。” 步伊雪居然撅起了嘴:“我就在你面前你不想我却在想别人?” 年轻人道:“你知道我在想谁?” “当然知道。”步伊雪点头:“除了小刚之外你还会想谁?” 年轻人看着她,等着她解释。 她说:“因为小刚和你有共同的敌人。” 年轻人点头。 她又说:“你一定是在想小刚的敌人是谁?” 年轻人道:“不错。” 步伊雪道:“一个月前你刺杀苏九龙失败,所以你一定会认为‘风’一定会让你再次刺杀苏九龙。” 年轻人道:“难道不是?” 步伊雪道:“所已你觉得小刚的敌人是苏九龙?” 年轻人道:“你觉得会是‘风’?” 步伊雪道:“如果是‘风’小刚现在已死在你的剑下了。”|女人有时想的远比男人想的要多很多。 他在等她说下去。 她没有说。 他问:“为什么不说了?” 她回答:“说完了。” 过了很久年轻人才再次问她:“你真的是来……” 步伊雪已在他之前回答。 她回答的简单,干脆:“是!我来的目的就是要想办法让你爱上我,当你真正爱上我时就会离开。” 她居然还要解释:“从你对你妹妹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你是一个重情,却又不懂得维护感情的男人。假如我真的离你而去,你一定不会怪我,一定会将这些责任推到‘风’身上,所以你必须杀了苏九龙才能见到‘风’,或许那个时候你会有杀掉‘风’的冲动,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事苏九龙已死。” 年轻人的眼又再次闭了起来。 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因为他永远都不会为自己活着。 她突然叹了口气,凝重道:“年余没事。” 年轻人没有回应。 步伊雪道:“你猜小刚现在在做什么?” 年轻人道:“一定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步伊雪道:“他喜欢做什么?” 年轻人道:“我和他不一样,爱好也不会一样。” 人活着就应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小刚当然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桌子上平铺着宣纸,宣纸的右下角就是砚台。 一支笔在砚台里搅着墨。 笔在小刚手里,小刚目视着前方。 前方有人,一个已经死透了的人,脖子上有道淡淡的血痕。 楚清颜以最诱人的姿势,赤裸裸的斜靠在一张太师椅上。 小刚的目光从楚清颜身上,转到平铺在桌上的宣纸上。 他的画已经完成了。 他看着画满意的笑了笑。 他喜欢画画,喜欢画漂亮的女人,不穿衣服的女人。 青楼是一个适合他作画的地方。 楚清颜就是他要画的对象。 他更喜欢画死了的女人,一个不相信自己会死却死了的女人。 楚清颜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死因。 能让他入画的女人一定要长的漂亮。 他画画是他师傅教他的。 他师傅也喜欢画女人——漂亮、有气质、不穿衣服,活生生的女人。 但他师傅已经死了。 他认为他师傅死的很愚蠢。 为了画女人居然做了采花大盗。 但师傅毕竟是师傅,没有师傅他早已在一周岁时在雪地里冻死。 杀他师傅的人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能来【小红楼】当然不止是画画。 【小红楼】将会是他复仇的开始,也是他画画的开始。 看着他的画,他又想起了那个没有穿衣服,又被她烫伤脚的女人。 这会不会又是他的下一幅画? 他喜欢画死人。 但这个人现在还活着。 第八章:接应。 夜。 房间里只有黑,和年轻人平缓的呼吸声。 他没事干。 只要一没事干他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黑暗房间里,直到找到事干。 ——只有有事干才不会让他想起不愉快的事。 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 步伊雪以替他找到了事干。 年轻人道:“找到了?” 步伊雪道:“嗯!” 年轻人道:“什么时候动身?” 步伊雪道:“现在,马上。” 年轻人道:“好!” 步伊雪打开火折子才看清年轻人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和他身后的那张床。 她朝着床走过去,坐下,又将火折子吹灭。 房间里只剩下黑。 年轻人觉得很奇怪,突然道:“只有时间,没有地点?” 步伊雪道:“有!” 年轻人道:“为什么不一次性说清?” 步伊雪道:“你没有问。” 年轻人道:“我现在问了。” 步伊雪道:“地点就是这里。” 年轻人突然笑了,道:“目标呢?” 步伊雪伸了个懒腰,才懒洋洋道:“目标就是我。” 年轻人笑了,大笑。 对他而言无论干什么事都要比没事干愉快的多。 他干的兴奋、干的起劲。 步伊雪满足的像一只受宠的小猫伏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他心跳的很快。 步伊雪嘴角露出弯弯的笑。 年轻人感觉到了,也看到了。 虽然没有灯光,可是他还是看到了。 他喜欢黑暗。 只有长期处身黑暗才能看清黑暗。 年轻人道:“你是不是很开心?” 步伊雪道:“开心死了。” 年轻人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快要离不开你了?” 步伊雪眨了眨眼,笑道:“除了这件事之外就没有能够值得我开心的事了。” 年轻人道:“你开心的好像有点儿早了。” 步伊雪道:“这世上大多数男人都属于口是心非,而你却属于少数。如果不是‘风’,我想你可能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她没有说错,年轻人在等她说下去。 她说:“所以才会让你一早知道。” “一早知道”的意思是,这是个阴谋。 阴谋通常都是保密的。 但是直到现在,“风”的阴谋一直都是公开的。 年轻人沉默,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那‘风’可能要失望了。”他用一种很坚定的语气接着道:“没有选择往往就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很多最后正确的选择都是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之下做出的选择。” 步伊雪没有笑,她抬头四周看了看她根本看不清的黑暗,道:“你见过黑南萍了?” 年轻人不感到意外。 步伊雪的话已经很明显了。 黑暗所能赐予人的就只有无边的寂寞与空虚。 但他只能生活在黑暗里。 黑南萍为什么会去见卜瞎子? 黑山这么有名气的人突然死了为什么会没有动静? 步伊雪又接着道:“你想不想知道现在你出去在大街上走一圈会有什么后果?” 年轻人道:“如果我是黑南萍,一定不会选择在时机还未成熟的时候动手。” 步伊雪道:“你认为时机还未成熟?” 年轻人道:“因为我还不知道‘风’的巢穴在哪里。” 步伊雪道:“可是你杀了黑山,她只需杀了你就可以为父报仇了。” 年轻人道:“如果她只认为我与卜瞎子会会面就可以断定我就是杀人凶手,那么她就不是我想象中的黑南萍了。” 步伊雪道:“你很了解她?” 年轻人没有回答,他问:“你知不知道苏九龙?” 步伊雪道:“听说苏九龙的三十六路旋风连环斩,耍的是有模有样,江湖中不知道的恐怕没有几个。” 年轻人道:“那你有没有听说黑山和苏九龙是什么关系?” 步伊雪道:“世交。” 年轻人道:“照理说苏九龙是不是应该为黑山报仇?” 步伊雪道:“天经地义。” 年轻人道:“苏九龙为何一直隐忍不发?” 步伊雪道:“难道你忘了?一个月前你刺杀苏九龙时两败俱伤,苏九龙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 年轻人道:“但他现在能下床了。” 步伊雪道:“他是武林前辈,这种掉面子的事他只有守口如瓶、秘而不宣才好,难道你要让他张杨?” 年轻人道:“黑山已经死了,做儿女的为什么不披麻戴孝?” 步伊雪道:“其一,他们不想让外人知道;其二,他们一定是有了一石二鸟的良策。”她笑了笑又接着道:“你就是他们其中要对付的一只讨人厌的乌鸦。” 年轻人道:“乌鸦虽讨人厌,但至少不会被人当作宠物玩儿死。” 步伊雪道:“所以乌鸦才能有恃无恐的乱飞乱叫。” 年轻人道:“这只讨人厌的乌鸦接下来要飞去哪里?” 步伊雪道:“不是一只,是两只,我们要去接应一个人。” …… 卜瞎子从淤泥里爬出来的时候已快要被冻僵了。 他的世界里只有黑暗,他只是一个有着一大把年纪看不见的瞎子。 他拼命的往前爬,因为他知道不出一刻钟就会有人带着暖和的棉袄和一只他最爱吃的叫花鸡,外加一壶十年窖藏竹叶青。 他又冷、又饿。 但只要有叫花鸡吃,有酒喝他就不会对生活有太多的抱怨。 他不奢望妻妾成群,不奢望人参燕窝。 人贵自知——这是他自记事开始就已刻在脑海里的话。 他认为,一个残疾人就不应该对生活要求的苛刻。 他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一日三餐就是他最大的满足。 所以他活的很满足,很开心。 现在他爬的更快了。 因为他已经闻到叫花鸡的味道,更开心的是他还闻到了好酒——十年窖藏竹叶青。 有人来了。 他气喘吁吁的坐在冰冷的地上,吁出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来人道:“你还知道什么?” 卜瞎子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拿一件暖和的棉袄、一只叫花鸡、一壶酒。” 来人道:“这你都知道?你真厉害,那你能不能猜得出我带的是什么酒?” 卜瞎子开心极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听的最少的一句话就是,有人说他厉害。在知道酒是“十年窖藏竹叶青”的情况下他也忍不住摇头晃脑的猜一猜。 他一拍掌,道:“一定是竹叶青。” 来人道:“神了,那你再猜猜是几年的?” 卜瞎子又一拍掌,道:“差不多有十年。” 来人道:“整整十年,但是你必须要再回答一个问题才能喝得上这十年窖藏的竹叶青。” 卜瞎子道:“尽管问!” 来人道:“你累不累?” 卜瞎子虽然累,但还不傻。 他一拍胸脯,道:“不累。” 来人道:“不累?不累那你为何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卜瞎子突然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他才叹出一口气,道:“你不是来接应我的。” 来人道:“不错,我是来杀人灭口的。” 卜瞎子居然笑了,大笑。 他笑道:“灭口?灭什么口?” 来人道:“灭活人的口。” 卜瞎子只摇了摇头。 来人道:“你不相信?” 卜瞎子不相信都不行,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利刃划破他脖子表层的疼痛。 他又长长的叹出口气,道:“你既然是来杀我灭口的,就请动手吧。” 来人道:“我知道人在临死前总会有说不完的话,你可以说说你的遗言。” 卜瞎子冷笑:“遗言?如果是‘风’让你来的或许我还有遗言。”他又冷笑一声才接口道:“可惜你不是。” 来人道:“你确定不是破口大骂?” 卜瞎子不开口。 横竖都是死为什么要开口,为什么不能享受死前的片刻安宁? “风”是不是真要杀人灭口? 他笑了,笑的豁然开朗。 他只为那些活着的人感到悲哀。 一个临死才真正能够开心一笑的人,真正豁然开朗的人岂非就是一种悲哀? 他脸上的表情说不上痛苦,说不上开心。 他到底是痛苦,还是开心? 年轻人只轻轻的叹了口气。 卜瞎子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 杀卜瞎子的人是谁? 谁会知道秘道的出口? 有风。 风吹着树。 树摇曳着寂寞、摇曳着沧桑。 步伊雪在树下打了个寒颤,道:“他死了。” 年轻人道:“你希望他活着?” 步伊雪道:“可是……可是……” 年轻人道:“你让我来不就是要杀他的吗?现在他死了岂不正好?” 步伊雪道:“可是谁会知道秘道的出口?谁会知道我们要来杀他?” 年轻人道:“你不应该问我。” 步伊雪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问杀他的人?” 年轻人道:“只有他知道。” 步伊雪道:“他在哪里?你帮我问问?” 年轻人转过身,道:“他就在这里,你自己可以亲自问。” 步伊雪一转过身就看见小刚正在他身前一丈处,垂着头把玩手里那把五寸长的精致小刀。 小刚为什么会在这里? “风”是不是真的无孔不入? 步伊雪颤抖的握住年轻人的左手。 小刚抬起头的时候还在把玩他手里的刀,他笑了笑道:“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 年轻人在等步伊雪开口。 步伊雪道:“你……你说过。” 小刚道:“我说过见面的时候会备一份大礼。” 步伊雪道:“没错。” 小刚边走,边把玩手里的刀,走到步伊雪身后,走到卜瞎子面前,道:“你想杀他,可是我已经替你杀了。这份大礼怎么样?” 步伊雪转过身,摇头道:“不好。” 小刚伸出粗糙的左手,摸了摸鼻子道:“哪里不好?” 步伊雪道:“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送一个死人有什么用?你若喜欢我可以转送给你。” 小刚叹口气,道:“朋友就该急朋友之所急,像我这么好的朋友已经很少了。” 步伊雪看了看年轻人,又转向小刚道:“我不是你的朋友,他才是。” 小刚笑着道:“你们还需要分的这么清楚?” 步伊雪道:“在我还没有嫁他之前一定要分清楚。” 小刚垂下手,又开始把玩手里的小刀。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道:“这份礼是收还是不是?”他又抬起头看向年轻人道:“搁着我尴尬。” 年轻人问步伊雪:“这礼是送给你的,你有权利拒绝。” 步伊雪道:“但我好像不能拒绝。” 年轻人道:“那就收了。” 步伊雪道:“你身上有没有带钱?” 年轻人道:“带钱做什么?” 步伊雪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年轻人道:“正月初二。” 步伊雪道:“正月天的礼可不是白收的。” 年轻人道:“有道理,可是我没带钱。” 步伊雪道:“那就只有先欠着了,记着,欠下的人情一定要还的。” 年轻人道:“一定要还。” 小刚突然道:“如果送礼只是为了让对方偿还人情,那么还不如不送。” 年轻人道:“送礼之人大多数都和你一样说法。” 小刚道:“你可以当我是少数。” 小刚笑了笑又继续道:“用不了多久你还会再收到我送的一份大礼。” 说完这句话小刚的身影已没入夜色里。 步伊雪在确定小刚已走的情况下才问年轻人:“你就这样让他走了?” 年轻人道:“你觉不觉得小刚也是‘风’计划中的一部分?” 步伊雪吃惊的看着他,良久才道:“我怎么知道?” 年轻人道:“你不知道?你到我身边的目的你比谁都清楚,从明天开始一定会有很多人要来杀我,而你却可以救我,这样我就会感激你了,或许还会爱上你,然后你就可以功成身退离开我了,我说的可对?” 步伊雪没有回答。 她不能回答。 小刚出现的太突然。 【小红楼】里的一切都来的太突然。 她真的会让一个杀手变的无情? 如果你正在看这个故事就要继续看下去,因为年轻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序幕才刚刚拉开。 如果你认为年轻人一直都活在别人的掌控下,那么就错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人,或事。 年轻人也有。 他只是太过于在乎。 步伊雪当然也有自己所在乎的东西。 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她表现出聪明的一面,和她被动的一面。 她会主动起来的。 会的。 一定会。 第九章:阴谋与刺杀。(上) 正月初二。 大晴天。 小刚推开窗户室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 早晨的阳光可以让他的心情变的舒畅,因为他是一个不习惯赖床的人。 今天他起的要比往常早半个时辰,比往常穿的干净、整洁、成熟。 因为他今天要去见一个女人。 只有穿的干净、整洁、成熟才不会被女人反感。 他挥了挥衣袖,整了整衣领才慢慢的转过了身,将目光投到书桌上。 书桌上搁着一幅用卷轴装裱成的画。 这幅画就是他的得意之作,也是他今天要送去给他见的女人的画。 巳时。 小刚背负着手站在一株柳树下望着眼前的河流。 他脸上充满了自信的笑——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就在他自信的笑的时候,身后已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好像很开心?” 小刚没有回头:“能够见到【黑云山庄】的黑大小姐,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值得开心的事。” 【黑云山庄】只有一个黑大小姐——黑南萍。 黑南萍道:“你开心的恐怕不止是见到我而已,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轻易出来一趟,更不会轻易来如此荒僻的地方见一个陌上人。” 小刚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黑大小姐家事繁忙,是不肯来这荒郊野外的地方见一个陌生人。” 小刚终于回过了头,带着一种很奇怪的笑,道:“贵庄庄主近来可好?” 黑南萍的脸色突然变了,变的铁青。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小刚笑了笑道:“要是知道的少了,我怎敢独自一人贸然见黑大小姐?” 黑南萍道:“贸然?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小刚道:“怕我就不会来,更不会说出自寻死路的话。” 黑南萍突然笑了,道:“原来你也是一个不相信自己会死的人。” 小刚没有开口。 黑南萍道:“你如此自信想必也有自信的理由,你的理由是什么?” 小刚道:“早就耳闻黑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黑南萍道:“那你也应该听说我很讨厌在我面前废话的人。” 小刚当然听说过。 他又自信的笑了笑才将手里的画递给黑南萍。 在画打开的一瞬间黑南萍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他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光看着小刚,又不敢相信的看着手里的画。 她的脸竟莫名的绯红。 但眼神里却充满了恐惧。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 画里究竟蕴藏着什么让她不敢相信的事? 小刚依旧在笑,笑的很自信。 他自信的看着黑南萍愤怒的将手里的画撕碎,撕成碎屑。 黑南萍突然伸手指着小刚,咬着嘴唇,愤怒道:“无耻……” 小刚只是笑了笑,笑的自信。 黑南萍又愤怒道:“吴用是你什么人?” 小刚道:“你不知道?” 黑南萍不出声。 小刚笑了笑,接着道:“给你的画你看清楚了?” 黑南萍看的很清楚,道:“吴用是你师傅?” 小刚道:“看来你是看清楚了,看清楚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黑南萍冷笑:“你觉得我会和你这种人做朋友?” 小刚道:“会的。” 黑南萍道:“哦?” 小刚道:“只有朋友才能互相帮忙,我可以帮你一个大忙。” 黑南萍在考虑。 小刚道:“我可以告诉你,杀你父亲的凶手。” 黑南萍道:“是吗?难道你不想为你师傅报仇?” 小刚苦笑道:“家师恶贯满盈,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我岂能为了一己私欲坏了江湖规矩?” 黑南萍道:“一己私欲?难道你忘了他可是你师傅?” 小刚道:“人在做,天在看,我坚持我的决定。” 黑南萍道:“是吗?好一个‘人在做,天在看’,不知天有没有看到你杀了人?” 小刚道:“我杀的只是一个该死之人。” 黑南萍道:“该死,怎么该死?” 她几乎咬着牙,道:“能忍下心杀一个女人的男人一定是很可怕的,尤其是杀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小刚道:“不杀她我就得死,而我却不能死,也不想死。” 黑南萍道:“所以你就杀了她?” 小刚道:“杀了她我们才有机会成为朋友,你说我该不该杀她?” 黑南萍突然笑了,道:“确实该,所以我们才能成为好朋友。” 小刚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他在什么地方?” 黑南萍道:“你说呢?” 小刚道:“今夜子时,鬼街城隍庙。” 小刚的目的以达到。 他走的潇洒,走的开心。 黑南萍呢? 她真的会相信小刚说的话? 如果你觉得她会相信小刚说的话,她就不是【黑云山庄】的千金大小姐黑南萍了? …… 黑南的眉头又开始皱了。 他又在下棋,又要输了。 黑南萍已忍不住开始笑了。 黑南将棋子握在手里,道:“你今天出去了?” 黑南萍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黑南道:“这两天还是少出门为妙。” 黑南萍道:“我出门只是办正事,难道这也不可以?” 黑南道:“家里的事打点好,比什么都重要。” 黑南萍道:“我出门也是为了家里的事。” 黑南道:“家里的事怎么会跑到外面去?” 黑南萍不想争辩,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 黑南道:“被你的刁蛮、任性气死的。” 黑南萍道:“不对。” 黑南道:“有何不对,难道我说错了?父亲死的那天我就说过,没事就呆在家里不要出去,你知不知道你出去意味着什么?” 黑南萍道:“我知道。” 黑南道:“知道你还出去?” 黑南萍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出去碰到了什么?” 黑南道:“碰到头猪。” 黑南萍道:“是头笨猪。” 黑南道:“猪从来就没有聪明过。” 黑南萍道:“你知不知道这头猪今天说了什么?” 黑南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黑南萍:“这头猪说他知道杀父亲的凶手是谁。” 黑南道:“那你相不相信这头猪说的话?” 黑南萍道:“所以我才会征询你的意见。” 黑南道:“猪之所以笨是因为饿了只会乱叫,等着人去喂它,从没想过人们喂它实质上是等它吃的壮实了,然后杀了它。” 黑南萍道:“但这只猪胃口好像很大,而且还另有图谋。” 黑南道:“他能吃多少就给他多少,先让他吃着。” 黑南萍道:“你知不知道他要吃什么?” 黑南道:“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喂饱他。” 黑南萍道:“你知不知道昔日被江湖上誉为‘采花大盗’的吴用?” 黑南不会陌生。 吴用真正的兴趣爱好并不是‘采花’,而是画画,画女人的裸体。 可是哪里会有女人心甘情愿的光着身子,站在他面前让他画? 而他却又好画如痴。 所以他就成了“采花大盗”。 ——这不矛盾,当你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痴”的时候,你一定会明白的。 有一朵花开的最艳——姐妹花。 花解语、花无语。 花解语,善解人意;花无语,冷傲清高。 这朵姐妹花都有一个好的归宿,都嫁了人。 像她们这种人都不会嫁一个很平凡的人。 黑山、苏九龙都不是平凡的人。 他们都在江湖上有自己的一番天地,是大侠,是英雄。 像花无语这样冷傲清高的人,吴用这么有艺术品位的人怎么会错过,怎么不想画一画她的裸体? 他不会考虑苏九龙有多厉害,他只想完成一件艺术品——一幅画。 所以他就劫走了花无语。 像苏九龙这样的练家子、老江湖,又深爱着花无语的人如何不会发现花无语的失踪? 追。 他不会一个人追。 能立名的事他是不会忘记好兄弟的。 黑山不止是他的好兄弟,因为花无语的姐姐也正是他的正房妻氏花解语。 他们追到了大街上。 吴用带着一个人跑不了太快,很快就被追上。 最终也死在黑山、苏九龙之手。 黑南起身来回在房中踱着方步,过了很久才开口问道:“你说的那头猪莫不是和吴用有着极大的关系?” 黑南萍道:“他们是师徒。” 黑南道:“师徒?难道他不想报仇?” 黑南萍道:“不想,不仅不想而且他还告诉了我杀害父亲的凶手。” 黑南道:“这倒有趣。” 黑南萍道:“确实有趣。” 黑南道:“那你的意思呢?” 黑南萍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黑南道:“你打算让谁去?” 黑南萍道:“这种事当然要让外人去。” 黑南道:“拼命三郎就是外人,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像传言那样拼命。” 黑南萍道:“不拼命就只好送命。” 黑南道:“希望如此,别忘了七千两银子可要省着花。” …… 夜,冷夜。 年轻人打开灯罩将手里的纸条燃烧成灰烬。 他又接到了“风”给他的任务。 他的脸依旧冷酷。 步伊雪微笑着看着那张冷酷的脸,道:“想不到这么快你又有事可以干了。” 年轻人道:“我也想不到。” 步伊雪道:“我是不是也要去?” 年轻人道:“你说呢?” 步伊雪道:“我去干什么?” 年轻人道:“在旁边看我杀人。” 步伊雪道:“杀什么人?” 年轻人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步伊雪突然笑了笑,用一种似是怜悯又似是痛苦的眼神看着他,道:“这种人你忍心杀?” 年轻人在看她,道:“这种人我不介意再多杀一个。” 步伊雪就是这种手无缚鸡之力人。 她叹了口气道:“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理解生不如死是一种什么滋味。” 有谁能真正理解? 明知道是陷阱却不得不跳,明知道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却不得不逗弄这只咬人的兔子。 因为他们本身就有一种外来的责任,他们都有自己在乎的人、或事。 谁没有过? 步伊雪不想死,可是她已不止一次的看见死亡在向她招手。 因为她身边有一个只知道杀人的杀手,一个工具,一个说不定哪天就会走火杀了她。 这工具还没完全成形,还需要历练。 她的存在就是要将这工具历练成形。 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历练的方向,她的方向已在【小红楼】里迷失。 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难道他要挣脱“风”的束缚杀了她? 年余的生死究竟能不能对他构成威胁? 年余是不是真的如“风”所说的活生生? 如果是,他为什么这么久都见不到她? 步伊雪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子时。 鬼街,城隍庙。 冷风如刀,将庙宇穿刺的愈加破败。 破败的庙宇门前横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材前靠着一个人,女人。 她的脸是那么的苍白,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渴望。 她全身上下被粗糙的麻绳缠了一圈又一圈,她的衣服不知是被粗糙的麻绳蹭破还是被人用手撕破,露出了雪白耀眼的胸脯。 她不能诉说她的遭遇,因为她樱桃般的小嘴里已塞了一团鸡蛋大小的抹布。 她嘴角有血,脸上有被人殴打过的指印,但这些仍掩盖不住她的美,美的凄艳,美的让任何男人心碎。 年轻人的心要碎了。 因为这就是他要杀的人。 他不敢看她那双渴望的眼神。 但那双眼却一直渴望的看着他。 她是不是在渴望着他能够救她? 她喉咙里发出“嘤嘤”闷哼。 她是不是也有很多话要说? 年轻人蹲在她身前,取出塞在她嘴里的抹布。 “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她居然要让他杀了他。 年轻人不敢相信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难道那双渴望的眼神是在渴望着他能杀她? 女人的心思,女人懂。 男人在一起讨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女人,最头疼的也不过是女人的心太过深沉,和海底一般深沉。 他们之所以头疼,是因为身边有令他们头疼的女人。 可是他们还不知道,这种“头疼”是现在很多单身的男人,想要也不能要的。 夜不能寐,寐不能求。 他们更不会明白,有时候,最了解女人的,并不是情海里打滚,情场上圣手的男人,而是女人。 步伊雪是女人。 她远远的站在他身后道:“你还是杀了她吧!”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一个大家闺秀被侮辱成这样,你想她还会活下去吗?” 事实真的如她所说那样? 是不是每一个被侮辱过的女人都不想着活下去? 年轻人在看她。 步伊雪道:“你不用用这种异样的眼光看我,我不是她那样的大家闺秀。”她突然将目光移到那女子身上,突然道:“她好像还有什么临终遗言要说却忍于羞涩开口。” 她来不及开口,她的表情已没有羞涩。 她的眼角有泪,最后一滴泪。 年轻人站起来时手里已多了把剑,软剑。 剑尖还在滴血,就像是患难与共,生死间相依的情人,流的泪都是血红的。 步伊雪神情呆滞的望着年轻人,望着他手里的剑,她的神情虽已呆滞,可是她的声音却铿锵有力,道:“你为什么不让她说?” 年轻人没有看她,过了很久才淡淡道:“我能帮她的就只有杀了她。” 步伊雪道:“可是……可是她好像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的心上人说。” 年轻人道:“我不是她的心上人,多在她身前一刻只会让她羞愧,不如让她安静的死去。” 步伊雪道:“那口漆黑的棺材是不是为她准备的?” “棺材不是为她准备的。” 步伊雪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就好像要跳进眼前的棺材里。 第十章:阴谋与刺杀(下)。 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从年轻人口中说出的。 年轻人就在她面前,而说这句话的人却在她身后。 她没有回头去看在她身后的人是谁,而是惊骇的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居然笑了,笑的神秘而又兴奋,就像是猎人眼睁睁的看见一只狼跳进了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步伊雪不再惊骇,而是欢喜。 她看着年轻人那张笑的神秘而又兴奋的脸,道:“你今天好像还很忙?” 年轻人却道:“你知不知道你身后有人?” 步伊雪愣了一下,随即说道:“知道。” 年轻人道:“几个人?” 步伊雪想了想道:“应该不会超过三个。” 年轻人道:“不多不少正好三个。” 步伊雪满意的笑了笑,道:“果然被我猜中了,如果我要是学武的话不出一年肯定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年轻人道:“肯定能超过我。”他突然敛去了脸上的兴奋之色,叹了口气,看起来好像很惋惜,道:“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步伊雪突然上前一步,伸出食指,指着年轻人的鼻梁:“我回去就学,一天只休息三个时辰。” 年轻人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步伊雪转了转眼珠子,道:“你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伸手隔开了她指在鼻梁的手指,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三个是几时出现在你身后的?” 步伊雪道:“我后背没长眼睛。” 年轻人指了指自己的鼻梁,又指了指额头才开口说道:“我后背也没长眼睛,倒是和你一样,眼睛也只长在了鼻梁上、额头下。” 步伊雪突然不说话了。 她终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年轻人看着她,淡淡道:“你随时都可以走。” 腿在她身上,路在她脚下。 她随时都可以走。 但是她脚下的路纵然还是路也不过是条死路。 “风”早已为她准备好了这条路。 她不能走,也不想走。 她只想走自己的路。 可是这条路走的她心酸。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让她走? 这是不是因为他已经开始在乎她了? 他难道忘了她在他身边的目的? 她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让我走?” 他点头。 她又问:“你知不知道我走和不走根本就没多大区别?” 他又点头。 她再次问:“既然没多大区别我是不是可以选择不走?”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再次点头。 等他抬起头的时候,他的人已经向前走了一步。 他仔细的打量着站在他身前的三个人。 三个人的年龄都不是很大,同样的身高,同样的穿着,都是黑如墨色的长衫。 但他们手里却拿着不同的兵器,有狼牙棒,有大环刀,有黑板斧。 都是拼命的兵器。 江湖上能使用这三种拼命兵器,却同事出现的只有三个人——拼命三郎。 三郎——三个拼命的郎君。 步伊雪也不知是因害怕还是关心,默默地走到年轻人身侧,盯着眼前三人道:“你们是拼命三郎?” 三人齐齐点头。 步伊雪正待开口,却被年轻人伸手制止。 他又上前一步,淡淡说了句:“你们好!” 站在中间位置,手里提着大环刀的人开口道:“我们好,你不好。” 他就是位居拼命三郎之首的杜一郎。 他没有等年轻人开口询问为什么不好就已说道:“听过我们名号的人都知道我们做事的规矩……” 年轻人这次就先询问:“你们做事有什么规矩?” 杜一郎道:“你身边的女娃娃都知道你竟不知道?” 年轻人道:“她知道就不代表我一定要知道。” 杜一郎咧嘴笑了笑,道:“那我就告诉你,你知不知道我是来杀你的?知不知道为什么不一来就先动手,而是不动声色的听你二人絮叨?” 年轻人道:“既然你都打算说了为什么还要反过来问我?” 杜一郎听到这话居然还能笑。 他笑着道:“那我就说了,你可要听仔细了。” 他说:“这是我们做事的规矩,因为从来没有人能接得住我们兄弟联手十招。” 年轻人道:“所以你就不动声色的给我们时间去享受还能说话的时间?” 杜一郎道:“不错。” 年轻人道:“可是话已说了,你们为什么还不动手?” 杜一郎道:“你的话说了,我们的话还没说。” 年轻人道:“你们想说什么?” 杜一郎道:“躺在地上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道:“你有兴趣?” 杜一郎道:“我对死人没有兴趣,我只对活人有兴趣,尤其是活着的女人。” 年轻人道:“那你问地上的女人做什么?” 杜一郎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是用什么方法对付她的,我好奇的想学学,正好待会儿可以用用。” 这种方法只要是个正常人,看都能看会,他却偏偏要问。 他为什么要问这种不是正常人才能问出的问题? 如果你是个女人,是个有着和步伊雪一般容貌的女人,你就会发现他特别正常。 可是步伊雪却偏偏不拿他当正常人看待。 她说出去的话也不像是个正常人所能说的。 但她确实说了。 她说:“你是不是要将这方法学会,待会儿用在我身上?” 杜一郎也居然承认:“不错。” 步伊雪道:“这方法你看到了?” 杜一郎也承认:“看到了。” 步伊雪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问?” 杜一郎道:“想知道的具体点。” 步伊雪道:“你觉得我们会将具体的方法告诉你?” 杜一郎道:“不会。” 步伊雪道:“你看到了却还要问,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 杜一郎上上下下的看着步伊雪,笑道:“你说说是什么可能?” 步伊雪居然也上上下下的看着杜一郎,看了很久才开口问道:“你不知道还是明知故问?” 杜一郎道:“我只想听你说。” 步伊雪道:“这种可能就是——你是猪生的,只是长的有点儿像人。” 杜一郎不怒,反而笑了,大笑,就像是听到世间上最好听的笑话。 笑完他才问道:“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好像说我是猪生的?” 步伊雪道:“你没听错。” 杜一郎又笑了笑道:“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拐着弯儿骂我是猪的人,也是最后一个。” 步伊雪摇了摇头,道:“说我是第一个我还可以欣然接受,要说是最后一个我就不赞同了。” 杜一郎道:“哦?” 步伊雪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年轻人。 年轻人在看着杜一郎,看着他的刀。 现在无论谁都可以看出步伊雪说的不是最后一个绝不是最后一个。 杜一郎突然将手里的刀插在了地上“哐”的一声,看着年轻人道:“你想做这最后一个?” 年轻人只摇了摇头。 杜一郎冷哼一声,道:“看在你还识相的份上我可以留你个全尸。” 年轻人这次不止是摇头,还说了话:“我摇头的意思不是不想做最后一个,而是觉得说你是猪生的实在是侮辱了猪。” 杜一郎这次居然又笑了,大笑。 有人骂他,他居然还能笑? 步伊雪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种人。 杜一郎很艰难的止住了笑,才开口问年轻人:“你说完了?” 年轻人道:“没有。” 杜一朗道:“继续。” 年轻人道:“你是来杀我的?” 杜一郎道:“我好像说过。” 年轻人道:“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杜一郎没有回答,他又笑了。 他笑着道:“你的问题是不是问的很愚蠢?” 他不等年轻人回答又接着问道:“你认为我会告诉有你?” 年轻人只看着他,看着他插在地上的刀。 可是这把插在地上的刀却突然不见了。 刀已到了杜一郎手中。 杜一郎在看着他的刀,就像是叫花子在看着手中还残有齿痕的馒头。 他在看着刀的时候你绝对想不到他要看到什么时候。 年轻人也想不到。 他只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冷风吹在他的脸上。 不是风,是刀。 杜一郎的刀。 他一个后空翻就避开了这刺骨的一刀。 就在他落地的时候就看见一刃黑板斧正朝他的小腿迎刃劈来。 他不能后退。 因为他的身后就是狼牙棒。 他更不能腾空跃起。 因为他的头顶就是大环刀。 他只能侧开身子用剑去挡住头顶劈下的一刀,再用脚踢开板斧。 可是他侧开身子时,本来要打在他后背上的狼牙棒竟打在他的胳膊上。 他甚至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只能忍受。 因为他的剑毕竟是软剑,如何挡得住大环刀? 刀劈在剑上时,剑已弯曲的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刀势未尽,“夺”的一声滑劈在地上。 年轻人没有机会反击,无力反击。 他只能等着狼牙棒锤击在他的腰上,将他锤倒在地。 可是他还站着,一动不动的站着。 唯一动的只是他的眼珠子。 杜一郎的刀劈在地上后就再也没有动过。 步伊雪在看着年轻人,年轻人也在看着她。 没有人能说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拼命三郎明明在不用拼命的情况下就可以得手,为要何突然罢手? 只有死人才会这么做。 …… 夜,又是夜。 灯光如豆。 年轻人一睁开眼就看见步伊雪正凝望着他。 他不知是疲惫还是刻意的就闭上了眼。 他的胳膊虽然痛,但还有知觉。 他能感觉到她手上的温度。 他的眼睛虽然只睁开了一瞬间,但是他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她那憔悴而又疲惫的眸子,清楚的看出她至少已有三天未曾休息过。 他昏迷了三天。 什么人能够在你昏迷不醒时,守候在你床畔三天? 为什么会是她? 为什么? 她看着他,看着他冷酷而又倔强的脸,看出了他的无情。 一个连在昏迷时都能使脸上的表情保持冷酷的人怎么会有情? 她松开了他的手,站起了身,淡淡道:“我知道你醒了,我已帮你熬好了粥。” 没有回应,没有声音。 只有她的脚步声出了门外。 年轻人的手指动了动,胳膊没有废掉。 他终于睁开了眼,下了床,坐在一张椅子上。 门没有关,步伊雪手里捧着一碗粥就直接走了进来将粥放在桌子上。 要有力气干活就必须填饱肚子。 他不喜欢没有事干。 大米熬成的粥他喝了三碗。 等他将碗放下时步伊雪才关切问道:“吃饱了?” 年轻人不敢看她,只淡淡的说了句:“你想问的问题应该不是这个。” 步伊雪笑了笑道:“我是不是应该好奇的问你一句,拼命三郎死了?” 年轻人道:“死了,不是我杀的。” 步伊雪道:“谁杀的?” 年轻人道:“不知道。” 步伊雪又笑了笑接着问道:“你知不知道你杀的那个女人是谁?” 年轻人道:“不需要知道。” 步伊雪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命已经很值钱了?” 年轻人道:“多少钱?” 步伊雪道“一千两。” 年轻人道:“一千两?看来我的命还不怎么值钱。” 步伊雪道:“一千两黄金。” 年轻人道:“谁会这么大方?” 步伊雪道:“王老五。” 年轻人道:“叫这种名字的人都不缺钱。” 步伊雪道:“很有钱,可是这钱却不是他一个人出的。” 年轻人用那只还能动的右手端起杯茶,啜了一口等着她解释。 步伊雪道:“剩下一部分钱是王老五的金龟婿金小五出的。” 年轻人没听说过金小五这个人。 步伊雪就又解释:“金小五就是王雨绮的未婚夫。” 年轻人放下茶杯,道:“王雨绮是王老五的女儿?” 步伊雪道:“独生女。” 年轻人道:“那这钱就应该让金小五出了。” 步伊雪道:“可是金小五看起来不像是个有钱人,这钱还是他借的。” 年轻人道:“谁会借给他?” 步伊雪道:“朋友,他只有一个朋友。” 年轻人道:“他朋友很有钱?” 步伊雪道:“没有,一文钱都没有。” 年轻人道:“那他这位朋友拿什么借给他?” 步伊雪没有回答,却问道:“你知不知道他这位朋友是谁?” 年轻人道:“不知道,倒是很想见见他。” 步伊雪道:“你不用着急的去见他,他很快就会来找你。” 年轻人道:“那我就更要去见他。” 步伊雪道:“你知道他是谁吗,在什么地方?” 年轻人到不知道,也没有问。 他已经走到了门口。 有些事不需要问,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会慢慢知道。 该来的迟早要来。 他不认识金小五,只要金小五认识他就可以。 这世上一直都有一些你不认识,或者从未谋面的人,而这些人却偏偏都认识你。 年轻人突然停下,却没有回头。 步伊雪在他身后道:“他的朋友是花和尚,住在山脚下的观音庙。” 第十一章:不花心的花和尚。 金小五只有一个朋友,就是花和尚。 他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朋友,除了女人外只要是他们有的都会平分。 现在他们正在一间四面通风的观音庙里,围着篝火平分一只鸡和一坛酒。 花和尚左手拿着一只鸡腿,右手端起一碗酒,吃一口肉,喝一口酒。 金小五手里虽拿着鸡腿,端着酒,既没有吃,也没有喝。 酒和肉都是花和尚强塞进他手里的。 他吃不下也喝不下。 花和尚啃完手中的鸡腿,将骨头扔进火堆里,喝了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长吁口气,道:“你现在终于知道有钱人家的小姐不是你我这种人能够搭理的了。” 金小五不想承认,却又轻轻的点了点头。 花和尚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不要以为自己长的好看就勾搭女人,这次玩出火了吧?要不是王雨绮有了身孕你还能指望王老五能将女儿许配给你?” 金小五没有否认,只轻轻的摇了摇头。 花和尚又喝了口酒,道:“你说我是该羡慕你还是该可怜你,好不容易等王老五同意了,如今倒好,人死了,还被人侮辱至死。” 金小五不想再听到这件事。 他喝了口酒,道:“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一定要赶在其他人之前杀了他,五百两黄金已经够你吃穿一辈子不愁,如果你想要剩下的五百两,等事成之后我一定想办法还你。” 花和尚突然板起了脸道:“你认为我是为了这一千两黄金来的?” 能够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你帮助的人,假如这个人是你的朋友,一定是你真正的朋友。 金小五听到这话已热泪盈眶,声音竟也颤抖起来:“不是。” 花和尚已握住了他的手,眼眶似是有泪要流下来。 他只有仰起脖子喝酒,碗里的酒已喝完,但他的脖子还仰着。 只有仰着脖子,才不会让眼里的泪滴下。 金小五没有看他,他怕自己也会忍不住流泪。 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 过了很久才听见花和尚叹了口气,道:“你刚才说错了。” 金小五不懂。 花和尚又叹了口气接着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出家?” 金小五知道。 他似是要喝口酒才能回答他这句话:“和我一样,家里穷。” 花和尚道:“我和你不一样。” 金小五道:“哪里不一样?” 花和尚道:“我是个和尚,还是个丑和尚……” 金小五抢着道:“我知道你是个和尚,你出家是因为家里穷。” 花和尚道:“我出家不是因为家里穷,你看着我,看着我的头。” 金小五在看他,看他的头。 他的头很亮,很亮,亮的几乎看不出毛孔。 只有秃子才有这么亮的头。 花和尚用手抚摸着他很亮,很亮的头,道:“看出来了?” 金小五没有说,只点了点头。 花和尚又喝了口酒,道:“你知道你刚才错在什么地方?” 金小五没有想过。 花和尚道:“我的确是为这五百两黄金来的。” 金小五笑了笑,当他是在开玩笑。 花和尚却很严肃说道:“我没有开玩笑。” 花和尚知道他不相信,突然站起身,问道:“你知不知道拼命三郎?” 金小五看着他,勉强点了点头,道:“听说过。” 花和尚道:“我曾和这三人交过手,你猜结果如何?” 金小五试探着道:“赢了?” 花和尚道:“没有赢,但也不至于受伤。” 金小五不笨。 能够“勾搭”上千金大小姐的男人,通常情况下都不是很笨的。 他很容易就能想的到。 能够在拼命三郎手底下逃脱的人不多。 花和尚就是这为数不多中的一人。 花和尚道:“我仔细检查过拼命三郎的尸体,却在他们的胸口、后背处发现了针孔,是有人在他们打斗时,暗中以机簧发射而出。” 这就是拼命三郎的死因。 金小五的眼睛突然亮了,道:“这样说来当时他还受了伤,所以并不是拼命三郎的对手?” 花和尚道:“不错。” 金小五道:“所以你有把握胜他?” 花和尚道:“所以你现在应该回去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的睡一觉。” 金小五道:“然后等你的好消息?” 花和尚道:“天一亮你就会等到。” 有风在吹,冷风。 花和尚喝口酒,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 火烧的更旺了。 火堆前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人总会显得孤单,显得冷。 但他看起来却并不孤单,并不冷。 至少在年轻人看到他时不会觉得他孤单,觉得他冷。 他脸上总是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年轻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就是花和尚。 但他却偏偏要问他一句:“你就是花和尚?” 花和尚也似笑非笑的应了声:“我是花和尚,却不花心。” 年轻人道:“那你为什么要叫花和尚?” 花和尚道:“我姓花,恰好看起来又像是个和尚,所以就叫花和尚。” 年轻人道:“但我看起来你就是个花和尚。” 花和尚道:“哦?” 年轻人道:“只有花和尚才懂得花钱,也懂得赚钱。” 花和尚道:“和尚不能赚钱?” 年轻人道:“和尚就应该在庙里吃斋念佛,实在手痒的想花钱就该拿一个钵盂化缘。” 花和尚笑了笑,道:“就算化一辈子缘也化不到五百两黄金。” 年轻人道:“那就不要做和尚。” 花和尚用手摸了摸头顶,道:“但我却偏偏喜欢做和尚,做花和尚。” 年轻人道:“你真的喜欢做和尚?” 花和尚道:“一点儿也不假。” 年轻人道:“为什么?” 花和尚道:“只有花和尚才能破戒,即使破了戒也不会被外人说道,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花和尚。” 年轻人道:“我虽不是和尚却也知道佛门的清规戒律有很多条,不知你想破哪一条?” 花和尚道:“杀戒,你可能做梦也想不到你的命值一千两黄金。” 年轻人想不到。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的命会值一千两黄金。 当别人都认为他的命很值钱时,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值一千两黄金的不是他的命,是别人的命,王雨绮的命。 不管怎么说,他的命毕竟还是值一千两黄金的,还是很有价值的。 既然有价值,是不是应该好好珍惜这份价值? 没有价值是不是也应该舍弃? 他在问他:“我的命都能值一千两黄金,你的命值多少?” 花和尚笑了。 他笑是因为他想不到他会这么问。 他回答是因为他问的很愚蠢。 一个很愚蠢的人怎么会不被人看轻? “我的命和你的命比起来一文不值。” 这是句奉承的话,但也是一句实话。 假如把一文钱放在一千两黄金跟前,会有几个人还会当一文钱是钱? 任何人听到句奉承的实话即使脸上不笑,心里也一定在偷偷的笑。 一个快要死的人,为什么不能在死前让他好好的笑一笑? 年轻人脸上没有笑,心里也没有笑。 花和尚却已经笑了。 脸上在笑,心里也在笑。 他笑着道:“我的命不值钱,一文不值。” 年轻人道:“我知道。” 花和尚道:“但你的命却很值钱,值一千两黄金。” 年轻人道:“我也知道。” 花和尚道:“我的命和你的命比起来一文不值,你应该开心才是,为什么要板着一张脸?” 年轻人道:“我板着脸,是因为我悲哀。” 花和尚道:“你的命值这么多钱,还有什么值得悲哀的?” 年轻人道:“我是替你感到悲哀。” 花和尚道:“替我?” 年轻人道:“因为你的命一文钱都不值。” 花和尚道:“没错。” 年轻人道:“连一文钱都不值就没有任何价值。” 花和尚道:“非常正确。” 年轻人道:“没有价值的东西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花和尚说不出话了。 这世上有很多事并不是靠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楚的。 就好像他明明可以在拼命三郎手底下逃脱,年轻人明明在有人暗中帮助的情况下却偏偏还受了伤,任何人都能想得到他一出手就能要了年轻人的命。 他也能想得到。 可惜他想错了。 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剑虽软,却已将他的胸膛刺穿。 剑从他胸膛拔出时,他的胸膛也没有鲜血涌出的迹象。 然后他就倒在了地上。 剑不但软,还很薄,薄如蝉翼。 年轻人不能死,他还要活下去,为了他在乎的人活下去。 他还有选择,唯一的选择就是活下去。 夜已经很深了。 又有冷风吹过。 冷风吹在他身上,他不怕冷。 所以他走起路来就好像是在阳春三月的大晴天里散步一样。 没有人愿意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出来散步。 但现在却有一个人拄着一根拐杖,手里还拿着罗盘的老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他当然不是在散步。 年轻人隔着三丈远就已看见了这个老人。 他停下,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个老人。 这个老人竟好像是已发现了在他三丈外有个人在看着他似的,缓慢的抬起了头。 年轻人这才看清了这个老人的面貌。 这个老人在抬起头时对他笑了笑。 但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第十二章:卜瞎子。 无论谁看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却突然出现在你面前都会笑不出来的。 年轻人只是站着,没有向前一步。 卜瞎子明明已经死了,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人是谁? 如果不是卜瞎子,为什么又和卜瞎子长的一模一样? 年轻人道:“你是卜瞎子?” 不是卜瞎子就不会点头。 卜瞎子点头。 年轻人还是没有上前一步,道:“卜瞎子已经死了。” 卜瞎子道:“没错。” 年轻人道:“你非要说自己是卜瞎子?” 卜瞎子道:“也没错。” 年轻人道:“可是你还活着。” 卜瞎子道:“是活着。” 年轻人道:“那死了的是谁?” 卜瞎子道:“卜瞎子。” 年轻人道:“这世上有同名同姓的人?” 卜瞎子道:“一直都有,不仅有同名同姓的人,还有既同名同姓又同行的人。” 年轻人道:“都会算卦?” 卜瞎子道:“都会。” 年轻人道:“那你就帮我算一卦。” 卜瞎子道:“算什么卦。” 年轻人道:“你是算卦的,我要算什么卦你也一定能算得出。” 卜瞎子道:“你在找事干?” 年轻人道:“没找到。” 卜瞎子突然摇了摇头,道:“找事干是件好事,可是你不该杀花和尚的。” 年轻人已走到卜瞎子面前,道:“你既然也会算卦就一定能算得出花和尚要杀我?” 卜瞎子道:“算得出。” 年轻人道:“我的命比花和尚值钱。” 卜瞎子道:“值很多。” 年轻人道:“而我又不能死在花和尚手中。” 卜瞎子道:“绝不能。” 年轻人道:“那我只能杀了花和尚。” 卜瞎子又摇了摇头,道:“不能。” 年轻人道:“为何不能?” 卜瞎子道:“不能就是不能。” 年轻人道:“是不是只有‘风’让我杀的人我才能杀?” 卜瞎子道:“是。” 年轻人笑了。 卜瞎子道:“你笑什么?” 年轻人道:“我现在才发现你并不完全和死了的卜瞎子长的一模一样。” 卜瞎子道:“哦?” 年轻人道:“至少有两点不一样。” 卜瞎子道:“哪两点?” 年轻人只说了一点,也是最明显的一点:“眼睛。” 卜瞎子没有否认:“我不是瞎子。” 年轻人道:“但你却是真正的卜瞎子。” 卜瞎子道:“我是卜瞎子,死了的也是卜瞎子。” 年轻人道:“因为你们是同名同姓又同行的卜瞎子。” 卜瞎子道:“是的。” 年轻人道:“那有没有和花和尚同名同姓又同行的人?” 卜瞎子道:“有。” 年轻人道:“在哪里?” 卜瞎子道:“你会见到的。” 年轻人突然发现自己有事干了。 只要见到卜瞎子他就不会闲着。 他在等卜瞎子说下去。 卜瞎子道:“你不仅会见到花和尚还会见到金小五。” 年轻人道:“金小五是花和尚的朋友。” 卜瞎子道:“金小五也是王雨绮的未婚夫。” 年轻人道:“我知道。” 卜瞎子道:“你杀了王雨绮金小五一定会恨你入骨。” 年轻人道:“所以金小五才会想着要杀我。” 卜瞎子道:“可是光凭金小五一己之力还杀不了你。” 年轻人道:“但是王老五有钱,有钱人办起事来会事半功倍。” 卜瞎子道:“有钱是好事,可是有再多的钱要是没地方花就不是好事了。” 年轻人道:“但金小五却有办法将这钱花出去,不仅可以花出去还有办法让王老五对他刮目相看。” 卜瞎子道:“所以他才会提出自付五百两。” 年轻人道:“可是他付不起这五百两。” 卜瞎子道:“幸好他还有一个朋友,和朋友谈钱是最伤感情的一件事,他相信如果将这件事告诉花和尚,花和尚根本连考虑都不用考虑的去帮他。” 年轻人道:“可惜金小五错了,他想不到花和尚会贪图这一千两黄金。” 卜瞎子叹了口气,道:“一千两虽多,但五百两也不少。” 年轻人道:“为了得到这五百两黄金,他不惜先花掉一百两银子找人与金小五配合演一出戏,又暗中买通了客栈里的伙计将消息传给我。” 卜瞎子纠正道:“是传给步伊雪,当时你正在昏迷中。” 年轻人道:“他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卜瞎子道:“目的就是想试试你的身手。” 年轻人道:“我是说小刚这样做的目的。” 卜瞎子听不懂。 年轻人道:“当时拼命三郎在明明可以得手的情况下却突然罢手,我又突然昏迷,这难道不是小刚在暗中出手?” 卜瞎子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年轻人道:“你不知道小刚?” 卜瞎子道:“我可以算算。” 年轻人道:“不用算了。” 卜瞎子道:“为什么?” 年轻人道:“因为你根本就不会算卦。” 卜瞎子沉吟道:“你认为是小刚出手救了你?” 年轻人道:“你认为不是?” 卜瞎子道:“你觉得小刚有这个能力?” 年轻人道:“至少在我认识的人中小刚的确有这个能力。” 卜瞎子突然又摇了摇头,道:“不是小刚有这个能力,而是你太信任他,至少你已经开始当他是朋友了。” 只有将一个人当作是朋友的时候才会对这个人产生信任。 年轻人道:“我不能当他是朋友?” 卜瞎子道:“不能。” 年轻人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卜瞎子已经在解释。 卜瞎子道:“你不能有朋友,有朋友就会有感情,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 年轻人沉默。 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要做一个杀手就不该有感情?” 卜瞎子道:“一丝感情都不能有。” 年轻人道:“那步伊雪是不是就没必要留在我身边了?” 月光照在卜瞎子的脸上,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 卜瞎子抬起头,看着年轻人,道:“你想杀她?” 年轻人又沉默。 他这次沉默就是默认。 卜瞎子道:“你不能杀她,因为‘风’不想让她死。” 年轻人再次沉默。 他这次沉默是因为他知道,“风”并不是真的不想让步伊雪死,至少在他爱上步伊雪之前她还不能死,“风”可以随时杀了步伊雪,也可以随时杀了年余。 年余要是死了,他就真的没事干了。 年轻人道:“我已经杀了花和尚。” 卜瞎子道:“所以你已经中计了。” 年轻人道:“而且我还要一直中下去。” 卜瞎子道:“不错。” 年轻人道:“那我现在就继续中计。” 继续中计的意思就是走。 年轻人已经走了。 他走的并不快。 所以当他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小刚已经在他住的客房里等了他两个时辰。 年轻人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小刚正悠闲的坐着,手里也在不停的把玩他那把既精致,又锋利的小刀。 年轻人在看着他的刀,小刚却在看着年轻人。 小刚突然道:“我越来越佩服你了。” 年轻人道:“我也很佩服你。” 小刚道:“在这家客栈周围至少已有十二个人在等你。” 年轻人道:“等我做什么?” 小刚道:“当然是等着要你的命。” 年轻人道:“我只是有一点想不通。” 小刚道:“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还不上来?” 年轻人道:“不是,因为有你在这里,他们不敢上来。” 小刚道:“难道他们会怕我?” 年轻人道:“不仅怕你,而且还都听你的话,你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 小刚道:“所以我才佩服你。” 年轻人道:“所以他们肯定不是来要我命的。” 小刚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年轻人道:“朋友就该急朋友之所急。” 小刚道:“现在是不是到了我要送你一份大礼的时候了?” 年轻人道:“是。” 小刚道:“什么时候要?” 年轻人道:“天黑之前。” 小刚道:“天黑之前一定送到。” 年轻人道:“我相信你能将这件事办的很妥当。” 小刚只是笑了笑,然后才走出这间屋子。 天黑的特别早。 只有喝茶的时候小刚才会将手里的小刀放在桌子上,放在他随时都能拿到的地方。 等他将茶杯放在桌上时,刀立马就回到了他的手中。 在他喝茶的时候身边很少有人。 他喜欢清静。 现在却不清静了。 因为他身边有人,女人。 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也是一个很爱笑的女人。 你只要看到她的笑就会连晚上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她,她就像是来自梦里,男人的梦。 小刚也时常梦到她,时常梦到她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让他画。 这个女人正在痴痴的看着他。 小刚也喜欢被她看。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不该只画死人。 死人哪里有活人好看,哪里有她好看? 小刚突然叹了口气道:“我发现和你在一起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这个女人媚眼如丝的说道:“难道你害怕我会杀你?” 小刚道:“我并不怕你会杀我。” 这个女人道:“那你怕什么?” 小刚道:“我怕你会不经意间勾走我的魂。” 这个女人笑了。 她的笑让任何男人听了都会情不自禁的牵起她的手。 小刚已经牵起了她的手,她的手柔软的就像是三月里的春风拂过脸颊一般。 这个女人道:“我很好奇你会送他一份什么样的大礼?” 小刚道:“一张地形图。” 这个女人道:“为什么要给他一张地形图?” 小刚道:“因为王老五有钱,有钱人住的地方都很大,没有这张地形图,他连王老五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个女人道:“你会给他?” 小刚道:“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会给。” 这个女人眨了眨眼道:“如果他想要我呢?” 小刚道:“我说过,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会给他。” 这个女人道:“你真的忍心将我给他?” 小刚道:“忍心。” 这个女人道:“他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骗他?” 小刚道:“骗他?” 这个女人道:“他孤身犯险的去找王老五目的就是为了找到我,而你却把我藏起来,还说他想要什么就会给他什么。” 小刚道:“那是因为我现在还不想给他。” 这个女人道:“既然你现在还不想给他,我就只好给你。” 她真的给了他,给了她的一切。 夜色很美,星光也美的璀璨,美的夺目。 如此的星辰,如此的良夜。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又怎么不做些该做的事? 第十三章:扑朔迷离。 王老五住的地方不仅大,而且还很奢华。 他一直都相信只有会花钱,才会赚钱。 他钱赚的快,但花的却并不快。 因为他赚的钱要远比他花出去的钱多。 所以他才能一直有钱。 有钱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架子的,王老五非但没有架子,而且平易近人,在他那张苍老的脸上你时常都能看到慈祥而又温和的笑。 他好像对任何事都比较看得开。 能在王老五手底下做事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件极其光彩的事。 夜鹰的脸上已经充满了光彩。 更令他值得光彩的事就是,能够替王老五解决一切麻烦。 他跟着王老五已有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王老五没有一丝麻烦找上门。 所以他这二十年日子过的十分惬意。 直到现在他还是很惬意。 因为王老五不喜欢看到有人在他面前哭丧着脸。 王老五现在在笑,他的笑永远都是那么慈祥,温和。 可是夜鹰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笑并不温和,也不慈祥。 夜鹰已开始在心里叹息。 王老五笑着道:“依你看,他今晚会不会来?” 夜鹰道:“一定会。” 王老五道:“哦?那为何还不来?” 夜鹰道:“他已经在来的路上。” 王老五沉吟半晌,道:“去叫金小五来。” 夜鹰去的快,金小五来的也快。 金小五当然不敢哭丧着脸,他的嘴角始终都保持着一抹弯弯的笑意。 他当然也不敢开口说话,因为王老五并没有让他开口说话。 王老五也没有看他,只是微笑的看着夜鹰,道:“你方才去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夜鹰道:“在睡觉。” 王老五道:“睡着了?” 夜鹰道:“我在门口的时候他正在打呼噜。” 王老五道:“你叫他起来的时候有没有吩咐过他洗脸?” 夜鹰道:“没有。” 王老五道:“那他的脸看起来为什么有洗过的迹象?” 夜鹰道:“他临走时用毛巾擦了擦。” 王老五道:“他爱干净?” 夜鹰道:“只有干净的人看起来才精神。” 王老五虽已到了风烛残年的年纪,除了睡觉的时候外,不管在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很精神。 他喜欢他身边的人都能像他一样有精神。 如果你看到他盯着你微笑,就说明你是个爱干净的人,也说明他已开始欣赏你了。 现在他正在对着金小五微笑。 王老五微笑着道:“如果我还有个女儿我一定会将她嫁给你。” 金小五道:“我知道。” 这并不是最好的回答,却也算是一种回答。 至少王老五对这种回答已经很满意了。 所以他笑了。 他笑着道:“很好!今天晚上有客人要来。” 金小五道:“我要去接他。” 王老五道:“这个客人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 金小五道:“客人要来一定会进门的,我就在门口接他。” 夜已经很深了,门口的灯笼还亮着。 火红的灯笼将金小五的身影长长地拖到地上。 他的穿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青色的而又廉价的衣服已洗的发白。 年轻人虽然没有见过他,却还是能够看得出他就是金小五,步伊雪口中王老五的“金龟婿。” 年轻人笑了,遇到有趣的事他都会笑一笑。 金小五没有笑,他在看着年轻人的鞋。 看了很久他才开口道:“你的鞋很脏。” 年轻人道:“不是我的鞋脏。” 金小五道:“后院的墙很长时间没有打扫了。” 年轻人道:“为什么不派人打扫打扫?” 金小五道:“后院一直都没有人住,也没有人去,脏是很正常的。” 年轻人道:“所以从后院进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金小五道:“不会。” 年轻人道:“你专程在门口等我?” 金小五道:“嗯!” 年轻人道:“你知道我要来?” 金小五道:“知道。” 年轻人道:“你知道我来所为何事?” 金小五道:“知道。” 年轻人道:“那你还要在门口等我?” 金小五道:“要。” 年轻人又笑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因为他真的见到了花和尚,生龙活虎的花和尚。 花和尚已从门口施施然的走出,大笑道:“客人远道而来岂能站在门口喝西北风,府里早已备好了美酒佳肴,就等着客人你入席了。” 他又大笑着拍了拍金小五的肩,道:“快请客人入府一叙。” 年轻人道:“不速之客也能入席?” 花和尚道:“不速之客也是客人。” 金小五笑着打了个“请”的手势,年轻人走上了台阶,走到了门口。 冷风吹过,吹在年轻人身上,他身上穿的衣服依旧是那么单薄,依旧是那么华丽。 这阵冷风已使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的右手一直停在腰畔。 他的右脚刚踏入门槛,后院方向就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惨叫声是谁发出的? 后院真的如金小五所说没有人? 可是年轻人已经听到有人,有人在喊“救命!” 声音又是那么的熟悉。 年轻人当然要救。 他已施展开轻身功夫,箭一般就窜到后院。 后院没有人,早已荒废。 冷风还在吹着,空气中有股霉臭的味道。 这股霉臭是从祠堂传出来的。 祠堂里的灯还亮着,透明的窗纸上有道淡淡的人影。 年轻人的腰畔的软剑已如毒蛇吐信般出鞘,将窗户划开。 就在窗户划开的刹那,窗户里已射出三枝羽箭,分别射向年轻人眉心、肩胛两侧。 年轻人身体只向后一仰,剑一抖,三枝羽箭已被削断。 只是这一会儿功夫,窗户里那道淡淡的身影已如黑夜里的雄鹰展翅般窜出了窗户,跃出他身后那道高墙。 这人的身法实在太快。 可是无论再快的身法都会留下痕迹。 年轻人已看到了这道痕迹。 他不仅留下了痕迹,还留下了一道倩影。 熟悉的倩影,熟悉的人,熟悉的人被扛在肩上。 树林里流动着诡异的气息。 年轻人又看到了那道熟悉的倩影。 她的头发已散落地披在肩上,已遮住了她的脸。 她就像是个死人一样被遗弃在积雪融化过,略显潮湿的地面。 她的身体虽已不能动,却还在呻吟,还在呢喃:“年……年……不……” 年轻人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他毕竟是一个人,一个男人,有血有肉的男人。 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不会心痛? 这一刻如果你是年轻人,你会说些什么? 年轻人一句话都没说。 因为在他身后已经有人在说:“追的倒挺快。” 这是花和尚的声音,花和尚已经追了上来。 年轻人一回头就再次见到了花和尚。 可是花和尚并不想让他回头。 花和尚的一套达摩拳已练到了九成火候。 只是这九成火候江湖中已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只是很少。 可惜他遇到的是年轻人。 年轻人的剑已幽灵般刺出一十二剑。 幽灵是看不见的。 但还能感觉到,感觉到幽灵缠住了你的身躯。 当你感觉到幽灵缠住你时,你已经不能动了。 因为缠住你的是幽灵。 花和尚没有动。 剑已封住他所有的退路,已架在他脖子上。 他一动脑袋就要搬家。 花和尚只是追着他来的,他追的却是黑夜里的那只“雄鹰。” “鹰”在哪里? 年轻人的心在往下沉。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了那只“鹰。” 可惜已经迟了。 一双鹰爪已从他后背锁住了他的琵琶骨。 他的一双手已失去了力道,剑已掉在地上。 花和尚已趁机封住了他的穴道,然后他就倒在了地上。 地上潮湿而森寒。 落叶腐败的残渣正对着他后背的伤口,伤口在痛。 疼痛使他保持着清醒。 他清醒的看到了花和尚那张只属于胜利者才拥有的笑。 他不笑还好,一笑就能看出他笑的有多狰狞。 花和尚已伸手握住了那双鹰爪,道:“原以为这二十年来轻松惬意的生活会使你这双鹰爪褪化,看来我想错了。” 那不是鹰爪,虽然长得像鹰爪,但却是夜鹰的一双手。 夜鹰淡淡的笑了笑,却也掩盖不住被人夸耀的喜悦。 他很快的松开了花和尚的手,突然道:“我敢打赌。” 花和尚最喜欢赌。 他大笑着拍了拍夜鹰枯瘦如柴的肩,道:“赌什么?” 夜鹰道:“赌一群狼。” 花和尚道:“你想去抓一群狼?” 夜鹰道:“听说狼对血腥的味道特别敏感。” 花和尚好像已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又大笑道:“不错,你想怎么赌?” 夜鹰道:“你相不相信狼会吃人?” 花和尚道:“狼饿着的时候什么都吃。” 夜鹰道:“就是不吃死人。” 花和尚道:“不错。” 夜鹰道:“那你还等什么?” 花和尚道:“不知道狼会不会吃女人?” 夜鹰道:“女人也是人,只要不是死人,男人女人通通吃。” 花和尚道:“那就好办了,只要将他们的手腕割破,要不了多久就会引来一群狼。” 夜鹰道:“你有没有带刀?” 花和尚道:“我从不用刀,幸好地上还有把剑。” 夜鹰道:“你要不要等?” 花和尚道:“不能再等。” 花和尚已等不及了。 他虽然没用过剑,可是用剑割破手腕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殷虹的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树叶。 血腥越来越浓。 天还冷,血凝结得很快。 没有狼群。 对年轻人来说不知道是不是幸运。 被封住的穴道竟也自动解开。 年轻人突然发现他还是很幸运的。 他的琵琶骨已被夜鹰锁住,双手还不能动,又流了很多血,虽不能致命,却已使他站不起来。 他只能拼命的扭曲、滚动,滚到她的身旁。 他又听到了那声令他心痛的呻吟、呢喃:“……不……” 如果这世间有一个字能让人心碎,也许在今天你没有听到,也能看到。 年轻人不仅听到了,也看到了。 看清了那张脸。 他的心碎了。 碎的看不到生的希望。 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张脸能让人心碎? 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张脸能让人失去生的希望? 年轻人的心又在往下沉,下面就是地域。 她的声音也仿佛来自地域:“步伊雪如果能看到你奋不顾身的赶来救她,一定会特别感动。” 年轻人已不能开口。 她的声音是步伊雪的声音,但她的人却不是。 那声凄厉的惨叫也是她发出的。 她居然还能站起来,显然她没有受伤,手腕也没有被割破。 她居然还能笑。 笑的和她一样动听。 她笑着道:“你现在一定很好奇我是谁,一定很好奇我学她的声音为什么学的那么像?” 年轻人不得不好奇。 她说:“说出来你恐怕会不相信,我有办法让你相信,因为我就是王老五的女儿,王雨绮。” 她居然是王雨绮? 那死在他剑下的是谁? 第十四章:咫尺天涯。 既然她可以假扮步伊雪,也一定会有人假扮她。 可是她为什么要假扮步伊雪? 年轻人的喉咙已干涩的说不出话,他只能用一双充满疑问的眼睛去看她。 他的疑问太多、太多。 至少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以感觉到,黑暗中正有一双手在向他逼近。 死亡之手。 他的琵琶骨已被废掉,他已是个废人,甚至已不能再去替“风”杀人。 “风”不喜欢吃白食的人。 年余究竟还能不能活下去? 步伊雪现在又在哪里? 卜瞎子提供的信息一直都没有错过,至少在黑山死前一直都没有错过。 否则黑山也不会轻易的死在他的剑下。 可是这次为什么会出错,已不止一次出错? 步伊雪根本就不在王老五手中,王雨绮也根本没有死。 他的呼吸已变的沉重。 一股无形的恐惧、震惊已使他快要喘不过气。 王雨绮已看出了他的震惊,已看出了他的恐惧。 她在叹气。 她是不是在替他的震惊、恐惧而感到叹息? 但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更让他震惊,更让他恐惧。 在听到这句话时,他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间坐了起来,他表情也就像是在大白天里见到鬼一样的震惊、恐惧。 他见到的不是鬼。 鬼根本就没有她这么妩媚,这么动人。 有谁真正见到过鬼? 她只不过用一种撩人的姿态,淡淡的说了句:“我知道‘风’用你妹妹的生命来威胁你替他杀人。” 她能说出这一句,一定还有下文。 可是她偏偏只说了这一句。 她怎么会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是“风”让他杀的人? 年轻人虽然还是没有开口,却已点了头。 王雨绮又叹了口气,才开口道:“黑山早已在少年时就声动江湖,想要杀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能轻而易举的杀了他一定是计划了很长时间。” 她没有说错。 年轻人在等她说下去。 王雨绮道:“据我所知,当今世上如果有人能杀得了他,这个人一定非你莫属,但这功劳却不是你一个人的。” 年轻人终于说道:“的确不是。” 他在说出这句话时已牵动了他的伤口。 但是他不在乎。 一个快要死的人还有什么值得在乎的? 即使死也不能糊涂的死去。 王雨绮道:“卜瞎子一直在背后替你提供黑山的信息?” 她在看他,也在问他。 显然她还不能确定。 年轻人道:“是。” 王雨绮道:“你既然已杀了黑山,就不该让黑南萍知道是你杀了她父亲。” 年轻人道:“从拼命三郎来杀我时就已看出她好像知道了。” 王雨绮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知道?” 年轻人道:“除了有人告诉她之外,她是不会知道的。” 王雨绮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小刚。”年轻人道:“自【小红楼】第一次看见他时他身上一直都有种神秘的气息。” 王雨绮道:“但他这次却给了你我们家的地形图。” 年轻人道:“所以他就显得神秘了。” 小刚不仅帮过他,也害过他。 这种事情本就只有神神秘秘的人才会做得出。 可是小刚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这样做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直到现在年轻人还是想不通。 他更想不通的是,王雨绮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 她这样做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只要还是个人就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对自己没有丝毫利益的事,王雨绮当然不会去做。 王雨绮道:“这个神秘人至少救过你的命,你应该感谢一下他。” 年轻人道:“他不值得我感谢。” 王雨绮道:“为什么?如果不是他,说不定你的头已被杜一郎砍下来当凳子坐???” 年轻人道:“我是故意败在拼命三郎手底下的。” 王雨绮道:“难道你一早就知道他会救你?” 年轻人道:“不知道。” 王雨绮道:“难道你不想要你的命了?” ——他这样做一定也有他的目的。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他只有赌。唯一能让他以自己性命做赌注的人就只有“风。” 他想解释。 但他却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王雨绮突然像发了疯般,又像是受了一肚子气,满身的怨恨、委屈…… 她突然骑在她身上,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一连几十个耳光就掴在他脸上。 她不会手下留情。 何况她的“情”也不在他身上。 难道这就是她想得到的利益,只想狠狠的打他几耳光? 她的手并没有停下。 年轻人只能忍受。 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女人。 她的手已经慢慢的肿了起来。 他的脸呢? 又有谁能看得见? 有风。 吹落的只是枯叶。 她是不是恨他? 若不是痛恨,她怎么会有泪? 月亮在天上,在寂寞的边缘。 月下她一袭白衣胜雪。 她的脸苍白的就像是雪。 雪总有融化的时候。 那融化掉的却是泪。 步伊雪就在月下,她当然不会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寂寞。 因为小刚就在她身旁。 寂寞是属于一个人的。 今晚的月色是那样的美,美的令人心碎,令人窒息。 漫长的夜色,却只为装饰那凄美的月光。 月光洒在小刚的脸上。 他脸上也不知是种什么样的表情。 但绝不是同情。 步伊雪用手捂着嘴,她怕她一松开手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不忍心再看下去,看到他被人打,尤其是被女人打。 她很想走,很想问问小刚是什么意思,很想问问小刚到底和风是什么关系。 但是小刚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她只能陪他去看。 难道这就是小刚带她来此的目的? 年轻人——你知不知道现在已有个女人在为你流泪、为你担心? 他不知道。 因为他的脸火辣,生疼。 因为他在看着骑在他身上的女人,看着她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 他一笑,脸上就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可是他偏偏要笑。 王雨绮还在提着他的衣领,怒视着他,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 他不知道。 “因为你不想要你的命了。” 这是她刚刚问他的话。 她又说:“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就连她生气的时候都是那样的美。 她不生气的时候是不是比现在更美? 年轻人突然笑了,一种豁然开朗的笑。 他忍不住问道:“你现在的样子很美,以前是不是也一样美?” 王雨绮道:“你想看看我以前的样子?” 年轻人道:“想,特别想。” 王雨绮冷笑:“可惜你看不到了。” 年轻人道:“我会看到的,你也很想让我看到,不是吗?” “是。” 她突然低下了头,用那只已经肿了的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目光已说不出的怨恨、狠毒,瞬也不瞬的盯着年轻人。 年轻人没有看她,已不需要看她。 他只看向了她那只肿了的手。 她的手当然不会空着,手里已多了张人ren皮pi面mian具。 王雨绮突然嘶声道:“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年轻人沉默,只有沉默。 他还能说什么? 一个被本来有着倾城的容貌,却被毁了容,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不会太愉快的。 可是毁她容的是谁? “你看着我。” 他没有看,只是淡淡说了句:“不需要看了。” 王雨绮突然松开了在他衣领上的手,道:“你确定不看?” 年轻人不搭腔。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只看到了半边脸。 另一半已被她纤细、修长的的手所遮盖。 也不知是她迎着月光,还是月光洒在了她的脸上,在月光下看来,无论是她的手,还是她的脸都比今晚的月色还要美。 他看了很久,她也愿意让他看。 看到她的脸,他的脸也不像之前那样疼了。 现在他还在看她,而她也还骑在他身上,骑在他敏感的部位。 他毕竟是个男人,她也是双十年华的女人。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颈。 她看着他的眼神却是愤怒的:“我以前的样子你是看不到了。” 年轻人道:“但我还是看到了现在的你。” “不是。” 这句话说完,她的手已再次揪住了他的衣领:“你看仔细了,这才是现在的我。” 年轻人看的够仔细。 现在的她,左边的脸上有刀疤的痕迹,五条。 王雨绮道:“你知道这五条刀疤是怎么来的?”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句话她已说过,年轻人不需要再说。 王雨绮道:“这是我自己用刀划的,不多不少正好五条。” 看着她的眼神,年轻人已不需要问她为什么要在她脸上划出五道伤痕。 因为他是一个很讲究穿着的人,即使是在以前打柴的生涯中,他的衣服虽破,却总是干净的。 他也能想到容貌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 如果没有不得已的苦衷,谁会愿意在自己脸上划出五道伤痕? 她会有什么苦衷? 年轻人突然问道:“是‘风’逼你的?” 王雨绮道:“风?风怎么会逼我?我最喜欢风了,尤其喜欢在有风的天气里放风筝。” 年轻人默默的叹了口气。 她既不愿说,他又何苦再问? 王雨绮道:“这次你败在夜鹰手上是不是也是故意的?是不是也想着会和上次一样突然出来个人来救你?” 年轻人淡淡道:“如果你要杀我,现在可以动手。” 王雨绮道:“我为什么要杀你?我要慢慢的折磨你。” 她笑了笑接着道:“在折磨你之前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折磨你。” 年轻人在听着。 王雨绮道:“是小刚,他是个淫贼,是他逼着我……否则她就要强qiang奸jian我,他……” 她在撒谎。 幸好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被一阵笑声打断。 狂笑。 刺耳。 就像是铁锹铲在一堆沙子上所出的声音一样。 你明明听见这阵笑声就在你耳边,却忽然已距离你有三丈之远。 他说起话的声音比他的笑声更加刺耳。 “小女娃学什么不好,却偏偏要学说谎骗人,要骗一个临‘死’之人。” 这个“死”字他不但说的重,也比较长。 年轻人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但他相信王雨绮一定会懂。 因为王雨绮笑了,狡黠的笑。 她非但没有一丝害怕,反而笑了? “你知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不想知道。 王雨绮道:“他的意思是我在骗你,可是我为什么要骗你?” “因为她不怀好意。” 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种解释。 这种解释也和他的人一样,忽远忽近,似明非明。 第十五章:突生变故。 “因为她恨不得想杀死你却又不敢。” 这就是他将“死”字说的又重又长的原因。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人是谁? 不管他是谁,他至少没有说错。 他已说到了王雨绮的痛处。 折磨他并不能让她泄恨 她咬牙切齿道:“他说的没错,我是不敢杀你,可是我不敢担保别人不敢杀你。” 别人是谁? 她没有说,没必要说。 杀人总免不了被人杀。 她走的潇洒,走的舒心。 就好像她已亲手杀了他一样。 一股莫名的悲哀涌上了年轻人的心头。 或许他活着已是一种悲哀。 你是否已替他感到了悲哀? 可是他还没有死,还有心跳。 只要是不死就不该放弃。 他所做的一切就只为了他最在乎的人。 他是孤独的,孤独的杀人,孤独的活着。 如果你也时常伴随着孤独,我想你应该会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他的经历太少,在他少的可怜的经历中他只记得那一个他最在乎的人。 他也曾和你们一样,想要出人头地。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偏偏遇到了“风。” 为什么要遇见? 谁知道? 月已西沉。 黎明快要来了,新的一天又将开始。 他还没有死。 所以他的故事还要继续。 那个声音,那个人也已出现在他眼前。 他当然不会是来救他的。 因为他有眼睛,他能看见他就在他身前三尺处正幸灾乐祸的笑。 黑衣,黑袍已将他瘦削的身躯全部遮住。 就连眼睛,都已被黑袍遮住。 他怎么能看清他的面孔? 只能听见他的笑。 听到这种笑,年轻人是不是已该绝望了? 他脸上没有表情。 黑衣人道:“我是来杀你的,你实在是该死。” 可是他还没有动手。 有一种人说出去的话,就好像是泼出去的水,不管在什么时候你只要看到就能一眼看出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年轻人已看出了他就是这种人。 既然他是这种人,为什么还不杀他? 这背后是不是还有着什么阴谋? 是不是说明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但他知道,他已是个废人。 一个废人还会有什么价值? 他很想问他一句:“既然要杀我,为什么还不动手?” 他没有问。 秘密是不是有时也需要用嘴去说的? 黑衣人没有杀他,也没有再次开口,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他站的也很恭敬,就像是一个低人一等的下人站在高高在上的主人身前一样。 有主人。 主人已走到黑衣人身前,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第一次离她如此之近。 他已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雅的芳香。 没有花,花在她面前也会失去颜色。 她比花美,比花娇。 她的声音也不会难听。 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句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黑南萍,很高兴认识你。” 她好像是真的很高兴认识他一样,说的话也是彬彬有礼。 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她真的只是想认识认识他? 她本该就认识他的。 年轻人道:“你好!” 黑南萍笑了。 她这一笑之中的那种美不足以用言语形容,言语根本就形容不出。 她笑着道:“你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 年轻人道:“不打算。” 黑南萍道:“为什么?难道是认识我会很让你没面子,又或者是你根本就没有名字?” 年轻人拒绝回答。 黑南萍道:“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知道了你的名字。” 她又微笑着道:“你知不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你肯定不知道。” 年轻人不知道。 如果她肯说,他也一定会听的。 他只希望她不会再跟王雨绮一样,说的没头没尾。 她说的很详细。 她说:“我知道是你杀了我父亲,你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这么做,所以我并不很你。”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她并没有恨他的意思。 她会如此豁达? 可是杀父之仇自古以来就是件不共戴天的事。 年轻人陷入了迷惑的氛围。 这件事不仅令他感到迷惑,也使他感到可疑。 他突然说道:“你有没有看出我已受了伤?” 黑南萍道:“嗯。” 年轻人道:“那你有没有看出我的伤口还在流血?” 黑南萍道:“看出了。” 年轻人道:“那你也应该知道,你甚至用不着杀我,我也没法子在活下去。” 黑南萍道:“知道。” 年轻人道:“所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黑南萍道:“我应该把握住你还能开口说话的时间?” 年轻人道:“是的。” 黑南萍道:“我此行的目的希望你能和我合作。” 年轻人道:“不能。” 黑南萍道:“不能?” 年轻人道:“完全不能。” 黑南萍道:“为什么?” 年轻人道:“因为和你合作我得不到一点好处。” 黑南萍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年轻人道:“除非……” 黑南萍道:“除非什么?” 年轻人道:“除非你能做我的女人。” 这句话出口黑南萍即使不会拒绝也一定会脸红。 这不仅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也是一种拒绝。 黑南萍毕竟还是黑南萍。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脸红,就好像是个局外之人。 年轻人在看着她脸上的变化。 她脸上没有一点变化,就连她身旁的黑衣人也没有变化,还是一动不动恭敬的站着。 黑南萍看着他道:“如果你能跟我合作,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年轻人现在才发现她是一个非常有手段的人。 他淡淡的开口道:“我本来还想跟你合作的,可是现在……” 黑南萍道:“现在怎样?” 年轻人道:“现在我连想都不能想。” 黑南萍道:“难道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年轻人闭上了眼睛,懒懒的道:“你既已知道,又何苦问我。” 她当然知道。 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合作。 她笑了。 她突然觉得他是一个特别难缠的人,软硬不吃。 可是她既已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她笑着道:“我早知道你会这样说。” 年轻人道:“你也知道我会这样做?” 黑南萍道:“知道。” 年轻人道:“知道你为何还要来?” 黑南萍道:“我来只是想看看你。” 年轻人道:“看我?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黑南萍道:“本来是不知道的,可是有个朋友告诉我你在这里,所以……” 年轻人道:“所以你就知道我在这里。” 黑南萍道:“嗯。” 年轻人道:“你的这个朋友是谁?” 黑南萍道:“他也是你的朋友。” 年轻人不说话了。 这个“朋友”除了小刚不可能是别人。 黑南萍道:“你现在已不能用剑杀人了。” 非但不能,甚至连动手吃饭都不能。 不吃饭就只有饿死。 “往后的日子你可能要让人伺候着过了,可是这种日子如果没有钱的话也是过不了的。”黑南萍道:“你想不想要钱?” 年轻人还是没有说话,似是已经很累了。 他已闭上了眼睛,已不打算去看她。 不管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他都会装作听不见。 可是他却偏偏听见了,他有耳朵。 “我这里有七千两银票,山西钱庄开的,见票即兑。”她顿了顿又道:“可是我只能给你一千两。” 一千两银票就在他身上,在他怀里。 她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她为什么要给他钱? 是不是想让他日子过的舒坦些? 这些问题年轻人现在已不能去想了。 他毕竟还是个人,受伤的人。 他全身上下都在痛,痛的麻木,就连仅存的意识也已开始散幻。 他当然也意识不到就在这时已有两个人正在向他靠近。 然而这里的一切也全都看在这两个人眼里。 第十六章:ren皮pi面mian具。 李秋娘是【秋娘酒馆】里的老板。 她的酒馆就开在前往京城的一条官道上。 周围仅此一家,所以她的生意也不能用不错来形容。 说她是杂役也不为过。 事实上,这家酒馆里里外外就只有她一个人。 老板是她,员工也是她。 生意好的时候她就忙的不可开交。 但不管她再忙,你只要到她酒馆里喝酒,她都会微笑着招呼你入座。 有的人也是冲着她的微笑前来的。 她毕竟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 廉价的粗布衣裳包裹着她那玲珑美妙的身躯。 现在她身上穿的正是件已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 如果你是一个懂得欣赏女人的男人,单身的男人,我敢保证,你只要看她一眼,晚上睡觉就只能抱着枕头来回数绵羊。 黄昏,黄昏后。 这个时候酒馆里基本上已经没有客人了。 唯一的客人就是李捕头,据说他是六扇门里的头号人物,每天都会跑上十里路来这家酒馆喝酒,而且每天来的时候时间都不一致。 有时中午,有时午后,有时甚至天没亮他就来了。 所以这家酒馆很少有是非出现。 六扇门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罪的。 每次来的时候他都会说上一句:“一壶烧刀子,一碟花生。” 然后他就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坐在离李秋娘很远的位置上,低着头喝酒,吃花生。 酒喝的一滴不剩,花生吃的一粒不留。 他就是一个这样节俭的人。 生活节俭的人并不是不会喝酒。 对那些农村里的人来说,睡觉前都会小饮一口。 他们都相信酒可以缓解疲劳。 李捕头呢? 他是不是也是冲着李秋娘的微笑来的? 可是李秋娘没有微笑。 她的微笑是留给客人的。 她好像还没有拿他当客人。 风掠过树梢,夜色已降临。 李捕头的酒也已喝完,花生连一粒也没有剩下。 只是默默的坐在角落里。 以前他总会将酒喝到最后一滴,花生吃到最后一粒的时候就一副急匆匆的样子结账走人。 今天呢? 李秋娘正想不通时,门外就已传来阵阵马蹄声。 马嘶声止在门外,人已走了进来。 三个人,头顶斗笠的三个人。 手里都拿着刀。 为首的一个手里不仅拿着刀,还拿着已经摊开的画像。 最先开口的也是他:“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人?” 他就这样站在门口,也不知是在问谁。 但是他毕竟站在李秋娘的酒馆里,出来回话的也就只有李秋娘。 李秋娘已经微笑着朝他走了过来。 她一走过来就首先看向了画像。 她脸上的微笑立刻僵住。 那为首之人又道:“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人?” 李秋娘像是在思索,沉吟了半晌才轻轻吐出两个字:“没有。” “你在说谎。” 李秋娘没有出声。 “你明明见过的,说不定他就藏在此间屋里。” 李秋娘还是没有出声。 但角落里却已有了声音。 李捕头。 李捕头道:“她说没有就是没有,不信你们可以去搜。” 李秋娘不让搜。 她连忙道:“女人住的地方岂能让男人随便进出,你们竟然不是来喝酒的就请出去,我要打烊了。” “谁说我们不是来喝酒的,快去拿三壶上好的酒来。” 他们果然找来张桌子坐了下来。 但是李秋娘已经看出他们并不是来喝酒的。 他们就连坐下时也没有摘去头上的斗笠。 外面没有下雨,天气也不是很热。 难道他们带着斗笠是为了抵挡风沙? 路上也没有风沙。 酒很快就上了桌,酒是好酒,山西的汾酒。 他们果然都没有喝。 不仅没有喝,居然起身就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三人都往角落里瞟了一眼。 李秋娘在心里长长吁了口气,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李捕头突然道:“你见过这个人?” 他说的这个人就是画像上的这个人。 李秋娘依旧没有出声。 她能看得出,他们之所以没有搜是因为李捕头在这里。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感谢的话? 她没有说。 只是从酒柜里取了壶酒,然后坐在了李捕头的对面,替他倒满一杯,又替自己添上。 这是不是也是一种无言的感激? 李捕头的心在跳。 他想不到她会坐过来陪他喝酒。 酒喝的多了,话也就多了,话多了就会口不择言。 可是他们坐在这里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李捕头突然叹了口气道:“他真的在这里?” 李秋娘道:“在。” 李捕头道:“什么时候来的?” 李秋娘道:“半个月前。” 李捕头道:“怎么来的?” 李秋娘道:“当时他受了很重的伤,是一个女子送他来的,她付了定金后就吩咐我好好照顾他。” 李捕头的眼睛突然亮了,道:“那女子现在何处?” 李秋娘道:“已经走了,天亮前就走了。” 李捕头道:“她是不是每天都来?” 李秋娘道:“晚上来,天一亮就走。” 李捕头道:“我能不能看看他?” 李秋娘道:“不能,她吩咐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李捕头道:“可是我已经知道了。” 李秋娘道:“幸好你还没有见到他。” 李捕头道:“见到他会如何?” 李秋娘道:“见到他就只有死。” 李捕头道:“难道他会杀了我?” 李秋娘道:“他不会杀死你,他连只鸡都杀不死。” 李捕头道:“那为何见到他就只有死?” 李秋娘道:“这是那女子说的,我只是照话原说。” 李捕头道:“你有麻烦了。” 李秋娘道:“我的麻烦就是你,你每次来我都觉得特别麻烦。” 这句话她若不是喝了酒李捕头也绝不会听到。 李捕头道:“你最好现在就走,否则麻烦会很大。” 李秋娘道:“我为什么要走?这里是我的地方,要走的也是你。” 李捕头道:“那三个人并没有走远,我担保过一个时辰一定会再来的,你刚才的表情已经告诉他们要找的人就藏在这里。” 李秋娘道:“表情?我刚才什么表情?” 李捕头道:“就是你现在的这种表情。” 她现在的表情就已僵住。 李秋娘道:“可是……可是我不能走的。” “为什么?” 这句话李捕头并没有问。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就有人在说:“如果你不想让她活命的话,她随时都可以走。” 话说完,这个人就走了进来。 李秋娘怔住,李捕头也怔住。 李捕头当然不认识这个人,可是他却认识他手里的刀。 三把刀。 做捕头的人眼力都不能太差,尤其是六扇门里的捕头。 这三把刀正是刚才三个头顶斗笠之人手里所拿的。 刀上还有未干的血渍。 难道他们已经被这个人杀了? 这个人为什么要杀他们? 李捕头道:“阁下若是来喝酒的就请明日再来,酒馆已经打烊了。” 这个人就是小刚。 你若是能见到他,说不定还会收到一份意外的礼物。 他好像很喜欢送礼。 所以他就说:“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是来送礼的。” 李铺头道:“送礼?送什么礼?” 小刚道:“送一份大礼。” 李捕头道:“就是你手里的三把刀?” 小刚道:“这个礼物若是不喜欢我还可以把人送来,只不过……” 李铺头道:“只不过什么?” 小刚道:“只不过是死人,大晚上如果见到死人我怕会影响到老板娘休息,所以我就试着先送来三把刀。” 李秋娘道:“礼物不错,我收下。” 小刚道:“是不错,可惜……” 李秋娘道:“可惜你现在不送了?” 小刚扔下刀,笑了笑,道:“不错,不想送,一点也不想送。” 李秋娘也笑了:“是不是想要收礼?” 小刚道:“好歹我也帮了你一个大忙。” 所以她就应该请他喝酒。 酒过了三巡。 李秋娘还没有醉。 卖酒的是不是也时常喝酒? 何况还是一个寂寞的少妇。 喝酒的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李铺头已经走了。 他留下来只是为了打发走那三个莫名而来的人。 走的时候他已知道那三个人是不会再来的。 “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来的晚?” “当然晚,如果再晚上一刻,说不定……” “说不定就见不到你了。” “罚酒,罚三杯。” “你倒我就喝。” “我们一起喝。” …… 这就是他们在酒桌上说的话。 你若是李捕头,你会不会留下一起喝酒? 门开着。 月色恰好照了进来,照在李秋娘的脸上。 小刚突然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李秋娘道:“天亮之前。” 小刚道:“什么时候回来?” 李秋娘道:“说不定你一走她就回来了。” 小刚道:“难道她不想看见我?” 李秋娘道:“你说呢?” 小刚没有说,只是笑了笑,笑着走了出去。 她没有说错。 他一走她就回来了,带着一身令人作呕的血腥回来。 李秋娘看到她时目光已呆滞,嘴张的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她好像有很多话要问她。 可是她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她就已经消失在她眼前。 酒窖里只有黑,和一个碗口大小的通风口。 年轻人就站在这通风口处,呼吸着自外界传来的新鲜空气。 他还没有死,还活着。 健健康康的活着。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健健康康的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 奇迹岂非就是人类创造出来的?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看到奇迹。 他已对生活充满了信心。 因为他已经想通了很多事,很多已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谎言。 “风”的谎言。 “风”苦心孤诣的安排这一切目的只是为了杀掉黑山、苏九龙。 可是黑山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了苏九龙。 “风”如此的大费周章目的也只不过是为了杀苏九龙。 可惜这些事却好像和苏九龙一点关系都没有。 花和尚、金小五、王老五、王雨绮。 这些人和苏九龙有什么关系? 苏九龙还不是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坐享天伦之乐。 小刚呢? 他和苏九龙又是什么关系? 和“风”又是什么关系? 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已不再重要。 假如你也和年轻人一样替“风”做事,你会不会感到疲惫? 看到这里,你或许还不懂年轻人为什么没有舍生取义的情怀,可能会觉得他很自私,可是他毕竟是一个人,一个年轻人。 谁没年轻过,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错事? 错与对往往就是一念之间。 错与对岂非都是靠结果来评判? 灯光已经亮起,亮在酒窖里。 年轻人一转过身就看见步伊雪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她的脸已完全没有血色,苍白的就像一张白纸。 只有失血过多的人脸色才会像她一样苍白。 她是不是受了伤? 她伤在哪里? 她伤在手上。 当她看到他一脸的默然,她的伤已不止是在手上,在心里。 年轻人默然道:“你来了?” 步伊雪道:“嗯。” 年轻人道:“卜瞎子给的疗伤灵药很管用,我的手现在能动了。” 步伊雪道:“我看到了。” 年轻人道:“他一向都不舍得自己用,为什么会给你?” 这句话问的是他,回答的也是他:“别人管他要东西就像是要他身上的血一样,所已别人在管他要东西之前他总会先让别人流一次血不可。” 步伊雪道:“不错。” 年轻人道:“所以你也不能例外。” 步伊雪道:“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年轻人道:“他砍掉了你的手?” 步伊雪道:“左手。” 年轻人笑了。 笑的很冷漠:“可是他还有一个毛病……” 步伊雪道:“如果是女人管他要的东西,他肯定会让这个女人先陪他睡一觉,然后在砍掉她一只手。” 年轻人道:“不错,他是有这个毛病。” 步伊雪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年轻人道:“你说。” 步伊雪道:“上次你见到的黑南萍并不是真正的黑南萍。” 年轻人道:“哦?” 步伊雪道:“王雨绮既然可以用一张人ren皮pi面具掩盖脸上的伤疤,黑南萍也可以。” 年轻人道:“她没必要这样做的。” 步伊雪道:“是没必要做的,可是你还忽略了一点。” 年轻人道:“那一点?” 步伊雪道:“你难道忘了你是她的杀父仇人?” 年轻人道:“我没忘。” 步伊雪道:“如果你要是遇见了你的杀父仇人会不会拼命?” 年轻人道:“一定会。” 步伊雪道:“所以她才会找一个人来假扮她。” 年轻人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好。” 不仅不够,而且还很勉强。 步伊雪道:“的确不够好。”她好像忘了她的手腕还在流血,悠然道:“小刚已经给了她一个深刻的教训,小刚既然可以告诉她你是她的杀父仇人,而且当她已经相信小刚的话准备好人手对付你时……” 年轻人道:“却没想到出手救我的人也是小刚?” 步伊雪道:“有问题吗?” 年轻人道:“问题很大。” 步伊雪在听着。 年轻人道:“你以为她真的会相信小刚说的话?” 步伊雪道:“至少小刚说的是实话。” 年轻人道:“既然是实话她为什么不找人来杀我?” 步伊雪道:“因为他只想找到幕后的主使。” 年轻人道:“没错,只是这还不是她不杀我的原因。” 步伊雪道:“还有什么原因?” 年轻人道:“任何一个人如果杀了黑山那样的人,你猜他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步伊雪道:“逃亡。” 年轻人道:“而我却没有逃,不仅没有逃而且还明目张胆的住客栈。” 步伊雪沉吟道:“所以她觉得这件事一定另有蹊跷?” 年轻人道:“错了。” 步伊雪道:“错了?” 年轻人道:“大错特错,他只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这件事对黑南萍好像没有利。 步伊雪在等着他说下去。 年轻人道:“说不定她应经有了很好的计划,只不过时机还没有成熟。” 步伊雪忍不住道:“这句话你好像已经说过。” 年轻人道:“说过。” 步伊雪道:“她的计划是什么?” 年轻人道:“不知道。” 步伊雪道:“你。” 年轻人道:“我?” 步伊雪道:“她给了你一千两银子。” 年轻人道:“没错,虽然不是她亲手给我的,但却和亲手没什么两样。” 步伊雪道:“所以这很可能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年轻人沉默。 难道这一千两银子真的会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第十七章:一千两银票。(上) 可是他实在又想不出这件事会和一千两银子有什么关系。 他当然不会想到是让他的日子过的舒坦。 酒窖里的日子对任何人来说都算不上舒坦。 灯光更亮了。 因为李秋娘此刻也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她好像已将她们当成了她酒馆里的客人,脸上已充满了微笑。 她微笑着道:“我知道她为什么会给你一千两银子。” 步伊雪惊诧道:“你知道?” 李秋娘微笑着卖了个关子,道:“当然知道,别忘了我也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没有不喜欢钱的。” 步伊雪道:“难道她也想让我们和你一样用这一千两银子开酒馆?” 李秋娘道:“你觉得开一家这样的酒馆能用得了一千两银子?” 年轻人突然道:“开十家都够了。” 步伊雪道:“既不是开酒馆那是什么?” 李秋娘道:“逃命。” 步伊雪道:“难道会有人来杀我们?” 李秋娘道:“马上就会有人来。” 是十个人,十个手拿弯刀的黑衣人。 个个身手不凡,动作轻盈,很快就将整个酒馆包围了起来。 他们配合的都很有默契,整齐划一。 灯还亮着。 他们之间都没有言语,一起冲了进去。 在这个时候他们根本就顾不上说话,更顾不上等人发号施令,就好像多说一句就会浪费他们的时间。 更何况屋内还燃着灯,他们都相信人还在屋子里。 可惜他们连一只苍蝇都没找到。 其中一个人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背负着双手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从其余九人身上一扫而过,九个人都低着头,都不敢去看这双如毒蛇一般的眼睛。 那人开口道:“怎么样?” 没有人开口,生怕一开口就会被这条毒蛇缠住脖子。 “酒馆里都有酒窖,酒窖里……” 这句话他还没有说完,九个人突然像一只箭矢般又冲进了酒馆。 那黑衣人默默的点了点头,好像对自己的判断很是满意,但是很快他的眼睛就瞪的比铜铃还大。 刚才进去的九个人又出来了,一个个看起来就像是只战败了的鸭子。 其中一人鼓足了勇气道:“报告,酒窖里只有酒。” “酒窖里没有酒才是怪事,追。” 他们追的速度并不慢。 “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杀我们?” “因为在你回来之前就已经有三个人来过。” “他们没有找你麻烦?” “死人是不会找麻烦的。” “你杀了他们?” “是小刚。” 这时他们已走入了一片树林。 李秋娘道:“再往前一里就会有间茅屋,茅屋里什么都有。” 年轻人道:“有没有好酒好菜?” 李秋娘道:“我说的是什么都有。” 有酒,有菜。 酒菜都在桌上。 年轻人在看到满桌的酒菜时简直连一点食欲都没有。 酒只剩下半壶,菜也只剩下一小半。 卜瞎子正坐在桌前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小曲儿的同时也叼着根竹签儿。 李秋娘盯着卜瞎子,盯了半天道:“你怎么在这里?” 卜瞎子好像突然间成了聋子,悠闲的坐着。 李秋娘走向桌前,指了指门口道:“滚,马上滚,立刻滚。” 卜瞎子斜眼瞟了瞟李秋娘,慢悠悠开口道:“怎么?你们好像很不欢迎我?” 年轻人突然道:“不是不欢迎你。” 卜瞎子道:“那是什么?” 年轻人道:“因为你现在看起来很闲。” 卜瞎子道:“哦?” 年轻人道:“你要是闲着我就没事干了。” 卜瞎子道:“所以我应该帮你找事干?” 年轻人承认。 卜瞎子笑了笑道:“可是我也没事干,所以这段时间可以给你放假。” 年轻人道:“你是知道的,我最讨厌什么。” 卜瞎子当然知道:“你最讨厌的就是没事干。”他无奈的笑了笑,道:“可惜必须给你放假。” 年轻人道:“不用放假。” 卜瞎子道:“哦?你说说看?”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是想找你的。” 卜瞎子道:“现在不用找了,我来了。” “来了就省事多了。”年轻人道:“我明天就去杀苏九龙。” 卜瞎子道:“你有把握?” 年轻人道:“没有,一丝把握都没有。” 卜瞎子道:“那你为何要去?” 年轻人笑了,冷笑:“我不去难道你去?” 卜瞎子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他才站了起来,拍了拍年轻人的肩,道:“你去吧!我对你有信心,我相信你这次一定会破了他那套三十六路旋风连环斩。” 他正准备要走,年轻人却道:“等一等!” “还有事?” 年轻人道:“有。” 卜瞎子又坐下,道:“你说,我听着。” 年轻人道:“你自诩能掐会算,我已无需多言。” 卜瞎子道:“事成之后你一定会见到她。” 年轻人道:“要是见不到呢?” 卜瞎子道:“你在威胁我?” 年轻人突然笑了笑,道:“我们都在替别人做事,不是吗?” “是。” 卜瞎子说完最后一个字就已离开了茅屋,他已觉得他今晚说的话太多了。 步伊雪沉声道:“你觉得那帮人会是谁派来的?” 会不会是黑南萍? 年轻人道:“苏九龙。” 步伊雪好像还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苏九龙。 桌上有酒,半壶。 李秋娘倒了一杯,浅啜一口,道:“因为苏九龙怕死。” 怕死的人往往都会先发制人。 没有人开口,好像所有人都已承认了这一点。 李秋娘说完这句话就笑吟吟的盯着门口。 门口当然有人。 小刚。 背上还背了个大竹筐,正像是刚下田回来。 只不过竹筐里装的既不是大米,也不是小麦。 明晃晃的弯刀,弯刀上还有未干的血渍。 没有人知道他背着弯刀是干什么来的。 幸好他已在解释:“我是来送礼的。” 李秋娘苦笑道:“我真想不到一个人在一天时间居然能连续送礼两次。” 小刚笑了笑道:“我也想不到,只是……” 李秋娘道:“只是这礼非送不可。” 小刚道:“这礼物怎么样?” 李秋娘笑着不开口。 小刚道:“莫非你不喜欢?” 李秋娘道:“我只是奇怪……” 小刚道:“奇怪什么?” 李秋娘道:“奇怪你从哪里找来个这么大的竹筐。” 小刚道:“你看不出这竹筐是新的?” 李秋娘道:“看得出。” 小刚道:“那就没什么可奇怪的。” 刚刚编好的竹筐岂非也是新的? 李秋娘道:“还有一点很奇怪。” 小刚道:“你说。” 李秋娘道:“弯刀虽短,可是份量却不轻。” 小刚道:“的确不轻,比起刚才三把要重得多。” 李秋娘眨了眨眼,道:“你一个人能背得动?” 小刚笑了。 他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他笑着道:“不管做什么事,不光要有体力,还要有智慧。” “智慧”两字刚说出口,年轻人就已走了出去。 小刚道:“他这个人好像很没礼貌。” 李秋娘道:“没礼貌的人恐怕是你。” 小刚道:“我?” 李秋娘啜了口酒,慢悠悠道:“你睡了他的女人,又口口声声说是他的朋友,要我说,没礼貌的人就是你。” 小刚又笑了。 他不能否认。 虽是没有人说话,可是步伊雪怎么也坐不住了。 她的脸苍白的比冬天里的雪还要白。 夜色凄迷。 凄迷的夜色已让她的人生失去了方向。 她欠他一条命,她还他一只手。 最好两不相欠。 可是她的心为何会如此失落? 月已西沉。 茅屋里此刻就只有她一人。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会在失落的心情里饮一杯烈酒,驱几份闲愁,等到将醉未醉时才蓦然发现,满脑子里全都是他的影子,然后就醉了,只希望最好不要再醒来。 她真的醉了,醉倒趴在桌上。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吹在她的脸上,吹的她整个身躯都在发抖。 她或许没有醉,只不过是想淡忘。 忘掉那个住在她心里的人。 住在她心里的人此刻已站在他眼前。 她已经看见了他:“你……” “小刚呢?” “你找他?” “我要杀了他。” 他居然要杀他? 是不是因为他睡了他的女人? 步伊雪的心跳的很快。 她从桌上趴起来的速度比她的心跳还要快。 然后她就看见了他手里的剑,剑尖还在滴血。 这是谁的血? 是不是小刚的? 年轻人道:“小刚是不是很喜欢送礼?” 认识小刚的人都知道。 步伊雪点了点头。 年轻人道:“没有人会拒收他的礼?” 没有人能像小刚一样将礼送的恰到好处,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步伊雪又点了点头。 年轻人道:“可是他这次送的礼却不厚道。” 步伊雪道:“难道他没有杀掉那伙人?” 年轻人道:“非但没有,而且还告诉了我的行踪。” 步伊雪道:“他已经走了。” 年轻人没有问小刚去了哪里,只是坐了下来。 步伊雪讶然道:“你……你不想杀他?” 年轻人道:“你以为我还能找得到他?” 一个存心要躲起来的人怎么找? 步伊雪道:“那么你还要不要杀苏九龙?” 年轻人道:“要,当然要,只不过不是现在。” 步伊雪道:“什么时候?” 年轻人道:“杀了小刚之后。” 要杀小刚就必须要先找到小刚。 小刚现在在哪里? 步伊雪道:“你杀了他们,苏九龙很有可能会再派人来。” 年轻人道:“不会。” 步伊雪道:“难道他不想杀你?” 年轻人道:“因为那帮人根本就不是苏九龙派来的。” 步伊雪道:“可是……” 年轻人道:“我是故意说给李秋娘听的。” 这已经是一种很好的解释。 现在谁都可以看出李秋娘和小刚本就是一路人。 如果你是年轻人你还会不会再让小刚活着? 肯定不会。 正月十七。 大晴天。 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这天也和往常一样,也是平凡的一天。 对于大牛来说,即使每一天都是平凡的一天。 平凡的起床,平凡的洗脸,平凡的将独轮车推到王老五府宅的大门口,支起招牌卖煎饼。 招牌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四个大字——大牛煎饼。 这四个字是王老五亲自为他题的。 因为王老五喜欢吃他做的煎饼,每个月付他三两三钱银子,命他将车推到他家大门口贩卖。 王老五虽然有钱,但住的地方却很偏僻。 所以大牛也就只有王老五这一个客人。 所以他才能轻松的卖着煎饼,平凡的享受生活。 所以每当吃早饭的时间,大牛就急匆匆的推着独轮车来到王老五门前。 现在吃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大牛正一只手推着独轮车,另一只手用衣袖来回的擦着脸上的汗。 他的汗越擦越多。 他走起路来虽一瘸一拐的,但走的却并不慢。 他不想迟到。 就因为一个月前他迟到过一次,结果睡觉睡到大半夜就被人蒙着被子打瘸了一条腿。 事后王老五又替他请了个郎中,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时王老五还亲自探望了一次。 当时他见到王老五时,脸上的汗珠并不比他现在脸上的汗珠少多少。 临走前王老五还安慰他说:“年轻人就应该多吃苦。” 大牛不是牛,是人。 是人他就能想到,他走路为什么会一瘸一拐。 所以他现在走的更快了。 可是走到王老五门前他就停了下来,远远的停了下来。 他脸上的汗看起来更多了。 冷汗。 这是不是因为王老五这次又找好了人在门口等着他? 第十八章:一千两第十八章银票。(下) 门口有人,女人,少女。 黑南萍。 黑南萍正在朝大牛招手。 大牛本来红着的脸现在看起来更红了,正在犹豫着该不该过去。 他不是那种特别自恋的人,但绝对不是一个老实人。 老实人怎么会迟到? 黑南萍朗声道:“卖煎饼的,过来!” 大牛果然很听话,一瘸一拐的就走了过去,走得很快。 大牛道:“你叫我?” 黑南萍道:“你不是卖煎饼的?” 大牛道:“我是卖煎饼的,卖煎饼的就是我。” 黑南萍道:“你的煎饼多少钱一张?” 大牛道:“不贵,不贵,一文钱。” 黑南萍道:“不对。” 大牛道:“有何不对?”| 黑南萍道:“价钱不对。” 大牛皱眉道:“满城的煎饼好像都是这个价。” 黑南萍拿起一张煎饼,看了看道:“你的煎饼不止卖这个价。” 大牛道:“卖多少?” 黑南萍道:“三两三钱。” 大牛不说话了。 黑南萍道:“你今天好像迟到了?” 大牛还是不说话,额头上的汗珠却更多了。 黑南萍叹了口气道:“王老五走了,你今后恐怕是没生意了。” 大牛终于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黑南萍道:“昨天晚上。” 大牛道:“你让他走的?” 黑南萍道:“是他自己走的。” 大牛道:“他自己?他自己会放火烧了自己的宅子?” 黑南萍道:“你很了解他?” 大牛道:“不了解。” 黑南萍道:“不了解你怎会知道他不会放火烧了自己的宅子?” 大牛道:“不知道。” 黑南萍道:“你还想不想继续卖煎饼,继续每个月拿三两三钱银子?” 大牛道:“到哪里卖?” 黑南萍道:“到【黑云山庄】门口卖。” 大牛道:“不想。” 黑南萍道:“你嫌钱少?” 大牛道:“我不想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卖煎饼。” 黑南萍道:“你害怕我会和王老五一样,打断你另一条腿?” 大牛道:“不害怕。” 黑南萍道:“哦?” 大牛道:“王老五既然可以放火烧了自己宅子,我也可以改行。” 黑南萍道:“改行做什么?” 大牛道:“随便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卖煎饼。” 所以大家以后看到大牛的时候,大牛就不卖煎饼了,卖花生,正宗的五香花生,而且生意还很好。 王老五的房子已被大火烧成了一片废墟,原来的台阶上还很干净。 年轻人看到黑南萍时,她正坐在干净的台阶上吃煎饼,大牛做的煎饼。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今年很流行富人体验穷人的生活。” 黑南萍道:“不流行,已经过时了。” 年轻人道:“你找我来难道是看你在这里吃煎饼?” 吃煎饼当然没什么好看的。 黑南萍扔下煎饼,终于进入了主题,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人跟踪你?” 年轻人道:“没有。” 黑南萍前后看了一眼,道:“跟我来?” 年轻人道:“去哪里?” 黑南萍道:“去我家。” 年轻人:“见家长?” 年轻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他家里见家长。 但他确确实实已经到了她家里。 屋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也有本不该开在这个季节里的花。 年轻人叹了口气。 他突然发现这个世上钱买不到的东西实在很少。 友情呢? 能不能用钱买到? 友情是不是东西? 年轻人又叹了口气道:“你家里今天没人?” 黑南萍道:“就我一个,有人你还能进来?” 年轻人笑了。 他都觉得他问的问题实在可笑。 可是你总不能让他进了女人的房间里一句话都不说。 像他们现在这种关系,他除了问一句很可笑的话之外还能问些什么? 什么都不能问。 因为黑南萍已经再问:“你想不想上我床上坐坐?” 年轻人没有坐,一动不动的站着。 若不是有惊人的毅力,他此刻恐怕要跳起来。 可是他毕竟还是上了她的床。 她的床比她屋里的花还要香,比春风还要柔,就像是情人的脸颊贴在了你的胸膛,说着情话的同时都不忘聆听你的心跳。 你只要上了这张床,一辈子都不想再下来。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什么? 你能不能想到? 能不能想到他们在床上做什么? 有机关。 机关就在枕头下面。 他们的人已经到了床下面。 床下面就是一条阴暗潮湿的长廊,长廊的两侧都燃起了长明灯。 在这条长廊里说一句话,都能听见回音,但听起来更像是魂音。 黑南萍拉起了年轻人的手,道:“踏着我的脚印走。” 年轻人低着头,踏着她的脚印。 越走越阴森。 年轻人甚至已能感觉到她的小手在颤抖。 黑南萍吁了口气道:“你是如何发现银票里的秘密的?” 年轻人道:“银票一见到血就会现出字迹,当时我流了很多血,不想发现都难。” 黑南萍道:“这买卖做的不划算。” 年轻人道:“为什么?” 黑南萍道:“如果让你用七千两银子换一千两你换不换?” 年轻人道:“不换。” 黑南萍道:“所以很不划算。” 年轻人道:“但这七千两银子却花的值。” 黑南萍道:“不仅值,而且这银子得来的也很容易。” 黑南萍笑了笑,又道:“你一定想不到我这七千两银子是怎么得来的?” 年轻人道:“想不出。” 黑南萍道:“下棋赢来的。” 这时他门已走到了长廊的尽头。 长廊的尽头就是一间封闭的密室,密室正中央就是一口石棺。 石棺上雕刻着盘龙飞凤。 龙的嘴里就是颗夜明珠。 黑南萍将夜明珠轻轻的转了半圈棺盖就开了。 一阵阵寒气从石棺内袅袅升腾。 管材里的人年轻人不会陌生,尤其是脖子上的那道剑痕也极为醒目。 黑山。 已经死了半个多月的黑上就躺在棺材里。 黑南萍在注意着年轻人脸上的变化。 他的脸上没有变化。 黑南萍道:“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年轻人道:“你说。” 黑南萍道:“我父亲虽然有一把年纪,可是一直都未曾对武学松懈过,尤其是他引以为傲的黑云剑,你时如何破的?” 年轻人道:“任何剑法都会有破绽。” 黑南萍道:“这破绽你知道?” 年轻人道:“知道。” 黑南萍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人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卜瞎子。” 年轻人道:“哦?” 黑南萍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听说过卜瞎子,他在城南替人占卜足有二十年。” 年轻人道:“可是这并不能说明就是卜瞎子。” 黑南萍道:“可是卜瞎子替人占卜却有个毛病。” 年轻人道:“什么毛病?” 黑南萍道:“他一天只占卜一卦。” 年轻人道:“不错。” 黑南萍道:“而且只在一个时间段。” 年轻人道:“子时。” 黑南萍道:“他只替一种人算卦。” 年轻人道:“哪种人?” 黑南萍道:“会武功的人,武功极高的人。” 年轻人道:“黑山,苏九龙这种人都很符合条件。” 黑南萍道:“不错。” 年轻人道:“遇到这种人他就会免费不收钱。” 黑南萍道:“不收钱只是其一,其二就是必须要在他面前留下生平绝学。” 年轻人道:“所有人只当他是个瞎子,所以就没有任何顾忌。” 黑南萍道:“正确。” 年轻人道:“所以……” 黑南萍道:“所以他们的生平绝学你都会了。” 所以整件事看起来都好像很合情合理。 可是会算卦的人很多,他们为什么要找卜瞎子? 年轻人道:“这世上会算卦的人好像不止卜瞎子一个。” 黑南萍道:“十个算卦九个都是骗人的。” 年轻人道:“卜瞎子是剩下的一个?” 黑南萍道:“如果你是一个瞎子,你没事的时候会做些什么有趣的事?” 年轻人道:“我会去按摩。” 黑南萍道:“可惜你不是。” 年轻人道:“所以我才想不到瞎子会做些什么有趣的事,正如你既不是卜瞎子,又怎会知道卜瞎子想的是什么?” 黑南萍道:“你不相信我?” 年轻人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黑南萍道:“你会相信的。” 年轻人道:“除非你有证据,而不是些片面之词。” 证据就在棺材里,棺材里有一幅画,画已在黑南萍手中。 年轻人已经在看这幅画。 “楚清颜?” 黑南萍笑了笑,道:“你认识这个人?” 年轻人道:“她是【小红楼】里的老板娘。” 黑南萍道:“你知道这幅画是谁画的?” 年轻人道:“淫贼。” 黑南萍摇头,纠正道:“不是淫贼,是采花盗。” 年轻人道:“有区别?” 黑南萍道:“区别很大。” 年轻人道:“你说这幅画就是证据?” 黑南萍道:“是。” 年轻人道:“这不过只是一张很普通的画,既无署名,也无日期,虽然画不错却画的是个死人,也不是什么名家之作。” 黑南萍道:“你看不出这幅画是谁画的?” 年轻人道:“没有署名怎么看?” 黑南萍道:“你知不知道吴用?” 年轻人道:“知道,二十年前好像很有名。” 黑南萍道:“现在你应该看得出这幅画是谁画的了?” 年轻人道:“当然不是吴用。” 黑南萍道:“绝对不是。” 年轻人道:“除了小刚不会是别人。” 就是小刚。 可是这和黑南萍口中所说的证据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幕后的主使会是小刚? 难道我们一直说的“风”就是小刚? 如果是,整件事看起来好像还说不通。 现在你应该不用再怀疑他为什么要杀人了吧? 为了他妹妹。 他有理由杀人,让他杀人的是“风”。 “风”是不是也有理由杀人? “风”的理由是什么? “风”在哪里? 黑南萍的表情此刻已变得很凝重,好像有什么话说,又不知怎么开口。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其实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黑南萍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瞒不过你,这幅画并不是小刚画的。” 年轻人道:“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事小刚确实画过这幅画,我知道你一定还有更有利的证据。” 有。 在石棺里。 现在也已经到了黑南萍手中。 她手中拿的是一本陈旧,泛黄的本子。 本子的封面也没有任何字迹。 第十九章:石棺里的秘密。 这本子里写的是什么? 黑南萍道:“我父亲生前一直有一个习惯,非常好的习惯。” 黑南萍只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 年轻人忍不住问道:“什么习惯?” 黑南萍道:“每杀一人都会记录于册。” 年轻人道:“杀过多少人?” 黑南萍道:“四十三人。” 年轻人道:“最后一人是谁?” 黑南萍道:“采花大盗吴用。” 年轻人不说话了。 现在整件事情都也变得合情合理,整件事情都已有了很好的解释。 吴用的事迹也已被说书的说翻了天。 从小刚的画中也可以看出吴用就是小刚的师傅。 小刚为了给吴用报仇精心布置了这一场计划。 可是现在问题又出来了: 一、如果吴用是小刚的师傅,小刚为何会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二、他这样做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这样做是不是正是他的高明之处,故弄玄虚? 四、酒馆里的黑衣人是不是也是他派来的? 黑南萍叹了口气道:“不管是不是他,我们只要找到他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年轻人笑了。 黑南萍道:“你笑什么?” 年轻人道:“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可笑?” 黑南萍实在想不出这件事有什么可笑之处。 年轻人道:“你难道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黑南萍道:“听我哥说好像是被我气死的。” 年轻人道:“你和一个杀害他的凶手合作,就算他有十条命也会被你气死。” 黑南萍居然也笑了,道:“做大事的往往都不会考虑这些问题的,你说对吗?” 对。 做大事的根本不会考虑到这些问题,他们只考虑对自己有利的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现在他们已不止是朋友,也是良好的合作伙伴。 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到小刚,找到小刚后会怎样? 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考虑这件事岂非也是件痛苦的事? 年轻人的痛苦已太多,既然太多为何不让自己快乐一点,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年轻人? 他现在已经开始走向了光明。 他必须要走向光明。 因为他必须要引人注意,引起小刚的注意。 既然找不到小刚,为何不让小刚来找他? 何况他对自己的身手还是很有信心的。 大隐隐于市。 他决定先去人最多的街市,在找一家最好的馆子,吃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酒足饭饱后在美美的睡上一觉,睡到自然醒。 可是他睡不着,刚一躺到床上就有人在敲门,声音大的就差没直接用脚踹了。 “客官,客官,楼下有人找你……” 这么晚的天会有谁找他? 他又认识几个人? “性别?” “女。” “外貌?” “没看清楚。” “你没长眼?” “她带着面纱。” “身材?” “好……好的不得了,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一个。” 年轻人忍着笑,打开门就看见店小二正恭敬的站在门口,十足的就像是看见个暴发户远远的退到他身后。 他此刻看起来正像是个暴发户,奢华的衣着,纹丝不乱的发型。 年轻人道:“她来了多久?” 店小二道:“刚到。” 年轻人道:“她没有让你直接用脚踹门?” 店小二唯唯诺诺讪笑道:“是那位客官吩咐过我,敲门的时候声音越大越好。” 年轻人道:“她给了你几两银子?” 店小二道:“十……十……” 年轻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脸道:“我给你二十两,让她到我房间里找我。” 店小二怔了怔,脸上的表情足可以告诉任何人——成交。 一个出门带着面纱的女人会是什么人? 最容易想到的就是两种。 特别丑;特别美。 这两种岂非总是习惯性的带着面纱? 总之她现在已经到了他房间里,正坐在桌前喝酒,喝了很多酒。 架子大,爱喝酒,这种人除了任性还有什么? 黑南萍执起酒杯,用余光稀奇的瞟着年轻人,道:“你很像一个人。” 年轻人道:“谁?” 黑南萍道:“王老五。” 年轻人道:“我很老?” 黑南萍道:“不老。” 年轻人笑了。 黑南萍道:“如果说王老五是暴发户,你看起来比他更像暴发户。” 年轻人道:“可惜我没有他那么大的豪宅。” 黑南萍道:“你想不想有?” 年轻人道:“你给我?” 黑南萍道:“只要你能帮我一个忙我就给你,比他的宅子还大。” 年轻人笑了笑道:“这恐怕是你来的目的吧?” 黑南萍也笑了笑道:“你只说帮还是不帮?” 年轻人道:“有没有选择?” 黑南萍道:“没有。” 年轻人道:“什么忙?” 黑南萍道:“带我走,现在就带我走。” 年轻人差点要跳起来,道:“什么……你是不是该吃药了?” 黑南萍道:“你才该吃药了。” 年轻人跳起来道:“你确定你没有病?” 黑南萍道:“你才有病。” 年轻人道:“为什么要我带你走?” 黑南萍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吞吞吐吐道:“因为……因为……” 年轻人道:“因为什么?” 黑南萍道:“因为我喜欢你,行了吧?” 年轻人道:“不行。” 黑南萍瞪大眼道:“不行?” 年轻人道:“不行。” 黑南萍忍不住道:“为什么不行?” 年轻人喝口酒,淡淡道:“因为你不老实。” 黑南萍道:“我哪里不老实?” 年轻人道:“不老实就是撒谎,我总不能带一个爱撒谎的人在身边,尤其是女人。” 黑南萍道:“难道你不知道女人都爱撒谎?” 年轻人道:“别的女人撒谎可以,你不可以。” 黑南萍道:“我不是女人?” 年轻人道:“是。” 黑南萍皱眉道:“我非说实话不可?” 年轻人道:“非说不可。” 她还没有说,脸就又红了。 如果你吃过红富士苹果,你就能想象得到她的脸现在又多红。 她吞吐了半天终于开口道:“我不想嫁人。” 年轻人道:“嫁谁?” 黑南萍道:“苏于青。” 年轻人皱眉道:“苏九龙的儿子?” 黑南萍道:“你以为会是他爹?” 年轻人道:“据我所知黑、苏两家不仅是世交还是亲戚。” 黑南萍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不想嫁给他。” 年轻人道:“你不喜欢他?” 黑南萍道:“不是。” 年轻人道:“他不喜欢你?” 黑南萍道:“也不是。” 年轻人道:“既然你也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为什么不能嫁给他?难道只因为你们两家是……” 黑南萍道:“谁说我喜欢他了?我根本连他见都没见过。” 年轻人道:“没见过就要嫁给他?” 黑南萍道:“难道你没听说过亲上加亲?” 年轻人道:“听说过。” 黑南萍又叹了口气道:“这门亲事是我父亲生前定的,现在我父亲死了,我娘也在生下我之后就……就……我们家现在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其实……” 她没有再说下去。 这就是出生世家的悲哀。 自有了人类开始,这种悲哀就没有终止过。 可是只要还有人类存在,这种悲哀还要一直延续下去。 现在你可能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可是当你真正做到黑山、苏九龙那种地位时你一定会明白的。 联姻这种事之所以一直沿用至今,一定是有它的道理的。 年轻人突然叹了口气道:“苏九龙今天找过你” 黑南萍道:“没有,是我哥哥告诉我的。” 年轻人道:“你哥哥知道你离家出走?” 黑南萍道:“不知道,如果他要派人找我,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被绑回去了。” 年轻人没有再说什么。 现在他已经决定带她走。 当他进入【黑云山庄】的密室后他的人或许已经变了。 人活着岂非也是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发生改变的? 他的身世可以说是一种悲哀。 他不想让她也一样悲哀下去。 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生活——这是他曾经对他母亲说过的话。 现在他又想起了这句话。 他是不是已经开始追求自己的生活了? 夜,夜市。 繁华的夜市。 他们并肩走向了夜市中最繁华的一角。 这里最吸引人的不是超高的杂耍,而是诱人的美食,各种各样的美食。 置身人群中就可以闻到一股美食的香味扑鼻而来。 黑南萍虽蒙着面纱,可是并不能蒙住她的嗅觉。 女人的嗅觉往往都比男人灵的多。 她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五香花生的味道,现炒现卖的五香花生。 她已被这股五香花生味吸引住了。 最吸引她的还是那个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还能光着膀子炒花生的人。 大牛。 他的肌肉结实的就像是头牛。 被火烤的通红的脸上、膀子上已满是汗珠。 周围已吸引了不少食客,食客中最多的人就是女人,各种各样的女人。 少妇、妙龄少女、甚至还有名妓。 她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炒花生,手里还都提着包。 包里装的也是花生,满的都快溢出来。 她们买这么多花生能不能吃得完? 无论谁都可以看出她们绝不是来买花生的。 买花生的怎么会目不转睛的盯着大牛看,不仅看而且还伸出剔透皙白的手去摸大牛的膀子。 于是大牛被火烤的通红的脸更红了。 这一摸可不得了。 如果说第一个摸到的是幸运的,那么接下来她就倒霉了。 对女人来说最倒霉的一件事莫过于被一群女人围攻,然后就破相。 看来女人要是碰到了自己喜欢的男人,还是会选择为难女人的。 谁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难道她们都喜欢上了大牛? 可惜大牛并不喜欢她们。 喜欢她们,大牛又为什么撒腿就跑? 年轻人笑了笑,道:“这个人看起来好像很老实。” 黑南萍道:“老实怎么一见到我撒腿就跑?” 年轻人道:“一定是他得罪过你。” 黑南萍道:“他没得罪我,而是我得罪了他。” 年轻人道:“你怎么得罪他的?” 黑南萍道:“之前他在王老五门口卖煎饼,后来被我劝说改行。” 年轻人道:“你确定你有能力劝说他改行?” 黑南萍道:“不确定。” 年轻人道:“哦?” 黑南萍道:“他能在王老五门口摆摊一定会和王老五很熟。” 年轻人道:“嗯。” 黑南萍道:“王老五和小刚之间的关系也不错。” 年轻人道:“比我好。” 黑南萍道:“王老五放火烧宅,宅子里却见不到他的尸骨。” 年轻人道:“逃了。” 黑南萍道:“逃走之后他最想见到的人是谁?” 年轻人道:“小刚。” 黑南萍道:“大牛现在在这里卖花生为的只是想引人注意。” 年轻人道:“不错。” 黑南萍道:“他最想引的人是谁?” 年轻人道:“我。” 黑南萍道:“现在他跑了。” 年轻人道:“跑不了多远。” 黑南萍道:“要不要追?” 年轻人道:“当然要。” 黑南萍道:“你不怕这是他的诡计?” 年轻人道:“我最怕会辜负了大牛这一番美意。” 第二十章:水落石出。 大牛并没有跑多远就停了下来,停在一条很深,很黑的巷子里。 巷子黑的几乎看不清大牛的身影。 可是年轻人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大牛,大牛也看到了他。 他拍了拍大牛的肩,笑道:“体力不错。” 大牛道:“还行。” 还行的意思就是还能跑。 大牛身子一缩,像个泥鳅一样就不见了踪迹。 雪刚住,走在巷子里就如同踏进了沼泽里。 在沼泽里找一只泥鳅,不比在大海里捞一枚绣花针差多少,何况还是在晚上。 这是唯一的线索,唯一可以找到小刚的线索,他们当然不能让大牛轻易逃脱。就算你现在让他们下海里去捞一枚绣花针,他们一定会打着灯笼,租一艘船去捞。 可惜这线索已经钻进了巷子里的最深处,最深处只有黑,和脚踩在地上就很难拔出来的泥泞。 黑南萍突然道:“你在放水。” 年轻人知道她大小姐脾气又发作了,埋着头往前走。 黑南萍道:“你刚才明明已经抓住了他的肩却让他逃了,我怀疑我是不是站错队了。” 年轻人还是没有理她。 这个时候你不管说什么,她都会狡辩,即使不说她嘴更不会闲着。 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说,看她能说到什么时候。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她已经看见了大牛。 有酒,有菜。 酒菜都摆在桌上,桌子就摆在泥泞里。 桌腿已陷下去了半截,可是看起来还是很平稳。 桌子正中间有一盏灯,灯光就照在大牛的脸上,也照亮了桌子四周的板凳上,板凳上一尘不染。 大牛微笑着正示意他们坐下。 要不要坐? 如果他们都习惯吃夜宵就当然要坐下。 碰巧的是他们都喜欢。 酒没有动,菜也没有动,只有大牛一个人在动。 他动是因为他今天做东。 他先替他们二人倒满一杯后才替自己满上,端起酒,道:“请。” 没有人动,大牛也没有动。 大牛笑了。 客人不喝他就只好先自己喝。 大牛放下酒杯,叹了口气道:“莫非是嫌酒菜不好?” 黑南萍也叹了口气,道:“酒是好酒,菜也是好菜,只是……” 大牛道:“只是什么?” 黑南萍道:“只是这地方选的不好。” 年轻人突然笑道:“那是因为你不饿,饿了就算是在茅坑里吃煎饼也像是在馆子里吃鲍鱼。” 黑南萍看着大牛道:“茅坑里吃煎饼吃的也是自己做的煎饼,不用担心会下毒,要是别人做的就不一定了。” 大牛笑了笑道:“这酒是我亲自酿的,菜也是亲自做的,所以吃起来也放心。” 他不仅吃的放心,喝的也很放心。 可是黑南萍连一口都没有吃,她就好像是认定了酒菜里被下了毒。 大牛道:“你不饿?” “不……” “饿”字还没有开口她的肚子已开始“咕咕”叫了。 大牛道:“要不要我当你面再重新做一份?” 黑南萍立刻道:“不用了。” 她吃的也不比大牛少,喝的更是比大牛多。 最后一杯酒下肚,她目光就一直在盯着大牛看,好奇的似是大牛脸上突然生出了一朵花。 大牛被看的不好意思了,忍不住问道:“我很好看?” 黑南萍道:“不好看。” 大牛道:“不好看你看什么?” 黑南萍道:“我只是奇怪。” 大牛道:“奇怪什么?” 黑南萍道:“奇怪你之前走路总是一瘸一拐的,刚才不仅不瘸不拐而且跑的比我还快。” 年轻人突然道:“他之前是瘸子?” 黑南萍道:“被王老五打瘸的。” 年轻人道:“多久的事?” 黑南萍道:“一个月前。” 年轻人道:“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黑南萍道:“可是他昨天走路还一瘸一拐。” 年轻人道:“说不定他运气好而已。” 黑南萍道:“这和运气有什么关系?” 年轻人道:“运气好的话恰巧就会碰到一个专治腿瘸的人。” 大牛突然道:“我昨天就碰到了一个。” 黑南萍道:“什么人?” 大牛道:“专治腿瘸的人。” 他笑了笑,又接着道:“这个人不但治腿瘸拿手,还专门喜欢送人礼物,送了我一份大礼。” 年轻人道:“什么大礼?” 大牛道:“对于一个腿瘸的人,什么样的礼物才称的上是大礼?” 当然是能和正常人一样行动自如。 年轻人道:“这个人长什么样?” 大牛道:“长的很普通,但是他手里拿的东西却不普通。” 年轻人道:“五寸长精致的小刀。” 大牛惊讶道:“难道他也给你治过腿瘸?” 黑南萍道:“你之前有没有见过他?” 大牛道:“没有。” 黑南萍笑了笑,道:“你还想不想再见到他?” 大牛道:“你有办法?” 黑南萍道:“有。” 大牛道:“什么办法?” 黑南萍道:“就是再将你的腿打瘸一次,然后等他给你治。” 大牛苦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也会再见到他的。” 黑南萍道:“那就可惜了,我很久都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 大牛悠然道:“想活动筋骨那也简单。” 黑南萍道:“哦?” 大牛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摆下酒宴?” 黑南萍道:“不知道。” 大牛道:“为的就是让你有体力活动筋骨。” 活动筋骨不仅要有体力,还要有毅力。 他们已经翻过了两座山。 黑南萍已累的趴到在一颗树上喘着粗气,道:“你是不是记错了?” 大牛四下看了看,道:“不会错,就是这里。” 黑南萍道:“你确定是这里?” 大牛道:“他治好我的腿瘸,我也是按他的吩咐做事。” 黑南萍不说话了,年轻人也没有开口,只是警惕的看着四周。 四周除了树还是树。 小刚能让他们到这里来,就一定有他的目的。 既然小刚还没有来,他们现在就只有两个选择。 等和找。 他们都选择找,甚至连大牛也在帮着他们找。 枯叶已经积成了堆,看起来就像是荒冢。 他们果然找到了,就在堆积成荒冢的枯叶里找到的。 不仅找到了小刚,还找到了步伊雪。 可是他们看起来没有一点兴奋的样子,取而代之的则是恐惧。 大牛更是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们找到的只是两个人的头颅。 小刚怎么会死?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的猜想错了。” 黑南萍道:“谁会杀了他?” 是的。 谁会杀了他? 不管是谁,足可以证明——主使并不是小刚,而是另有其人。 年轻人道:“你想会是谁?” 黑南萍眨了眨眼,道:“你真要我说?” 她虽然是在问,却又自己回答道:“我想这个人一定就在这里。” 在这里的人就只有她和年轻人,剩下的就是大牛。 难道是大牛? 可是大牛怎么会杀一个治好他腿瘸的人? 别说是杀人,他甚至连一头牛都没有亲手杀过。 年轻人肯定道:“不错,就在这里。” 在哪里? 在远处,在云里,在雾里。 她已从远处的雾里正朝这里走来。 李秋娘。 她此刻穿着的已不是那件廉价的粗布衣裳。 公主也没有她穿的好看,也没有她娇贵。 年轻人道:“是你杀了小刚?” 李秋娘居然承认:“是我。” 年轻人道:“不像。” 李秋娘道:“怎么不像?一个女人如果要是杀一个男人的话至少有一万种办法。” 年轻人道:“你用的是什么办法?” 李秋娘道:“最有效的一种。” 年轻人还是不相信,道:“他连毒酒都敢喝,你即使用一千万种办法也难在他身上起得了作用。” 李秋娘道:“难道你忘了他最喜欢什么?” 年轻人道:“最喜欢画画。” 李秋娘道:“为了画画他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年轻人道:“为了画画他愿意割掉脑袋?” 李秋娘不答反问:“你知道步伊雪是怎么死的?” 年轻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李秋娘道:“你认识他这么久难道不知道他最想画的人是谁?” 小刚一直都没有忘记过要画步伊雪。 年轻人道:“莫非他也给你画了一张?” 李秋娘笑了笑道:“他虽是不怎么情愿却还是忍不住画了。” 年轻人道:“他只喜欢画死人。” 李秋娘道:“像我这样的活人给他画已经很便宜他了” 黑南萍,却怎么也站不住了,突然问年轻人:“你是不是一见到漂亮女人就忘了自己该干什么?” 年轻人道:“没有。” 黑南萍道:“干什么?” 年轻人道:“当然是陪你一起找到隐居幕后的主使。” 李秋娘突然冷笑道:“既然年余的命不值钱,那么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年轻人也冷笑道:“你随时可以杀了她。” 李秋娘的脸色突然变了,道:“你以为我不敢?” 年轻人道:“死人身上如果再多一刀也是死人。” 李秋娘怔住,所有人都怔住。 他的话已经很明显了,可是假如年余已死,他为什么还要替“风”杀人? 没有人能解释清楚,这世上岂非有些事是谁也解释不清的? 过了很久她才叹了口气,道:“你何时发现的?” 年轻人道:“步伊雪在我身旁第一天时我就开始怀疑了。” 李秋娘道:“她泄露了口风?” 年轻人道:“黑山死前我也替‘风’杀过不少人,而且‘风’也很准时让我见到她,有时甚至在杀人之前也会让我见到,这样好给我动力。”他反问道:“难道苏九龙这样的人物,还不足以让我在杀他之前给点动力?” 李秋娘道:“照你这样你是不肯再杀苏九龙了?” 年轻人道:“我也想杀,可是我突然发现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李秋娘道:“你以为苏九龙岂会善罢甘休的放过你?” 黑南萍此刻开口道:“我既然可以和他合作,苏九龙岂会是这么小气的人?” 李秋娘道:“可是酒馆里的十个黑衣人又作何解释?” 年轻人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难道你没听说过欲盖弥彰?你们可以借此给我施加压力,好让我直接去找苏九龙算账。” 他又叹了口气,道:“从最开始步伊雪到我身边来,你们就已经在布置这个计划,正如步伊雪所说的,让一个杀手变得无情就先给他一段情,可是你们随后发现这个计划并不完美,我不仅没有爱上步伊雪反而一次次的想要杀她,所以你们就暗中勾结王老五,让王老五掳走步伊雪,而我恰巧在这个时候遇到了卜瞎子,不得已闯到王老五家里去救人。” 李秋娘道:“结果人没救到还害的自己受了伤。” 年轻人道:“这正是你们的高明之处,在我受伤的时候让步伊雪照顾我,又让他不惜砍掉一只手来换取替我疗伤的灵药,故此我就会心生感激从而爱上她,爱上她之后你们就会好办多了,又可以用她来再次要挟我。” 李秋娘突然咬牙着,道:“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是如此铁石心肠,她为了你砍掉自己一只手,而你……” 她没有再说下去,生像是砍掉的不是步伊雪的手,而是她自己的。 第二十一章:尾声。 年轻人沉默。 除了沉默,他还能做什么? 李秋娘突然冷笑,道:“我倒想起件事……” 黑南萍问道:“什么事?” 李秋娘道:“不关你的事。” 黑南萍闭口不言。 年轻人沉声道:“什么事?” 李秋娘诡异的笑了笑,道:“你猜一下?” 年轻人道:“你可以不说。” 李秋娘笑的花枝招展,道:“不说怎么对得起我的好姐妹步伊雪呢,她临死前一直在求小刚一件事。”她很艰难的止住笑,顿了顿道:“你猜她求小刚的是什么事?” 她又接着道:“她一直求小刚不要画她,宽限她七八个月,当时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要让小刚宽限她七八个月,后来才听小刚说,原来……原来她有了你的孩子,你说可笑不可笑,她居然会有了你的孩子……” 这本就是件很意外的事,可是除了黑南萍之外竟没有人感到意外。 她不解的看向年轻人。 她看不清,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 看不清一个连孩子都能为他生下的人,现在死了,他却无动于衷。 他脸上竟没有意外的惊喜,也没有绝望的恐慌。 他究竟是不是人,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可是他的心已经在痛了…… 他有什么可值的意外的? 酒窖里的朝夕相处难道他不会发现? 他不止一次的看到她一个人偷偷的跑到角落里呕吐,吐的脸色煞白时还在偷偷的打量他身上盖的被子有没有跌落。 可是等他看到她时,她就又恢复了一脸的默然。 那段日子对她来说何其珍贵,断一只手又何妨? 她欠他一条命,还他一只手。 现在她不止还他一只手,已还给他两条命。 有风吹过,吹来了酒窖里,她那一支心酸的歌,在唱着,爱散了…… 就是那一个说要爱我的人 悄然地走进我的心门 可能是我多愁善感的心 让你在我心里扎了根 你说在你心里还有一人 残留了一份对你的真 凄楚的爱太过柔嫩 却又不敢说离分 你说他的爱太残忍 让你在爱河离浮沉 留给我太多伤痕 保留那份对你的真 为什么这份真成了罪恶 蓦然沦陷在爱河 为什么这份真无法割舍 却又让我作选择 明知爱散了 无可奈何 多想让时间就此定格 了却一生心酸时刻 明知爱散了 那么透彻 往昔的心血就此干涸 不愿一生受此折磨 …… 现在小刚已死,幕后的主使是谁? 是不是就是李秋娘? 黑南萍突然看着年轻人,道:“如果你想替你妹妹报仇,为你那还未出世的孩子报仇,现在就杀了这个恶毒的女人。” 年轻人好像没有听到。 李秋娘道:“杀我?你是在替你父亲报仇吗?” 黑南萍冷笑道:“你终于承认你是幕后主使了?” 李秋娘大笑,笑弯了腰:“承认?承认什么?” 黑南萍道:“承认你就是幕后主使?” 李秋娘道:“杀你父亲的人就在你身旁,你不杀他报仇却说什么主使?” 杀她父亲的人就是年轻人。 黑南萍看着他道:“你不想替你妹妹报仇?” 年轻人看着黑南萍,看了很久才开口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你父亲?” 黑南萍道:“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 年轻人道:“他们呢?他们是不是也是被逼无奈?” 黑南萍不说话了。 他们是谁? “风。” 有一个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就像是在一旁凑热闹。 年轻人正在看着这个人。 大牛。 大牛叹了口气,喃喃道:“为什么世人总习惯扮猪吃老虎,我今天算是明白了。” 年轻人道:“你的腿现在不瘸了?” 大牛道:“我的腿一直都很利落。” 黑南萍不可置信道:“难道他就是幕后主使。” 大牛笑了笑道:“一直都是我。” 黑南萍道:“可是……” 大牛道:“你在想我为什么要将你们引到这里?” 黑南萍承认。 大牛道:“如果你是年轻人,你在见到小刚已死会是什么反应?” 黑南萍道:“我首先就会想到,主使不是小刚。” 大牛道:“然后呢?” “然……后……” 还没听见“后”字,黑南萍就已抢先出手。 她上山的时候手上没有一件兵刃,年轻人没有看到,大牛也没有看到。 可是她手中此刻已经多出一把一尺三寸长的利剑,这把剑比蝉翼还要薄,薄的几乎接近透明。 没有人能看清这把几乎接近透明的剑是从哪里来的。 大牛也没有看清。 这一点已足够致命,大牛的命。 剑已到了大牛的咽喉。 也不知是这把剑接近透明,还是大牛根本就没有看见,反正大牛现在笑了,淡淡的笑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 大牛什么都没有说。 他的食指只轻轻一弹,剑已从中间断成两节。 “原来你也喜欢扮猪吃老虎。” 这就是剑跌落在地时黑南萍所说的第一句话。 大牛又淡淡的笑了笑,淡淡的说了句:“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本是她问过的话,现在他又换了种口气问了出来。 她还有什么话说? 无话可说。 这一弹指间的举动看似简单,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弹出大牛所弹出的结果。 光这一手,大牛就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现在黑南萍最想说的就是,为什么要杀她父亲? 她问了。 大牛也大方的说了。 他说:“因为你父亲杀了我父亲。” 黑南萍当然要问:“你父亲是吴用?” 大牛道:“不是。” 黑南萍到:“那你父亲肯定也是一个该死的人,我父亲从不枉杀一个好人。” 大牛的脸色立马变了,变得铁青。 过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道:“卖煎饼的也是该死的人。” 卖煎饼? 黑山这种成名的大英雄会杀一个卖煎饼的普通人? 黑南萍不说话了。 大牛咬着牙,问道:“吴用是不是死在黑山,苏九龙的连环刀剑下?” 黑南萍道:“是。” 大牛道:“你可知吴用当时死的地点?” 黑南萍道:“大街上。” 大牛道:“当时吴用带着你姨娘花无语跑到大街上,本想借助混乱好乱中取胜,可惜……” 黑南萍道:“可惜还是被我父亲追上了。” 大牛道:“不错,你若是他你会怎么做?” 黑南萍道:“街上本就混乱,这个时候他若是将人交出想要逃脱也不难。” 大牛道:“可惜吴用却偏偏好画如痴,尤其喜欢将女人脱光作画,花无语这样的尤物他是死也不肯交出的。” 黑南萍道:“这个时候他若还想逃脱就只好找人质了,大街上最不缺少的就是……” 大牛道:“最不缺少的就是凑热闹的,凑热闹的就是最好的人质。” 黑南萍不能否认。 大牛道:“吴用虽喜欢画画却从不滥杀,可是一个女人若是脱光了身子被他画过还有何颜面?不自杀也得上吊,免得落人闲话,这样等于和杀了她没什么两样,所以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采花大盗。” 他又接着道:“苏九龙的三十六路旋风连环斩已鲜有敌手,更何况再加上黑山的黑云剑。就在刀剑临身之际……” 他顿了顿还是没有再说下去。 他不需要再说。 就在这刀剑临身之际,吴用已从人群之中找了个替死鬼。 像吴用这种好画如痴的人又怎么会舍得以花无语来挡这一刃刀剑? 可是这还是说不通。 年轻人突然问道:“吴用找人挡住了这一击?” 大牛道:“嗯。” 年轻人道:“可是吴用当时确实死了。” 大牛道:“他将人质挡在胸前。黑山、苏九龙这一刀一剑已使出了全力,他们也没有想到吴用会突然使出这一着,这一刀剑的威力足以将连体二人穿胸。” 年轻人忍不住问道:“这件事难道事后没找个说法?” 月沉星稀。 大牛似是不愿回答。 黑南萍在心底叹了口气。 只有出生在她这种世家的人才能深深体会到名利对人的诱惑。 她突然问年轻人:“吴用这种人是不是恶贯满盈?” 年轻人道:“这种人,人人都想除之而后快。” 黑南萍道:“如果他突然死了,你高不高兴?” 年轻人垂下头,似是已经明白:“大街上至少一半上想必都是为人父母者,他们当然也有女儿,说不定他们的女儿也已被吴用画过。吴用突然暴毙他们欢呼都来不及,又有谁会在乎一个卖煎饼的死活。” 黑山、苏九龙是不是也不在乎一个卖煎饼的死活? 他们都是深受百姓爱戴的大英雄,他们的英雄事迹已成了美谈,他们做事也从不留下话柄。 可是死者已矣,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有人说钱,他们给了大牛钱。 大牛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实力和钱是分不开的。 黑山并不是不内疚,否则他又岂会每杀一人并记录于册? 大牛呢? 大牛的煎饼、花生我们现在都吃不到了。 他就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京城里的李捕头时常会去【秋娘酒馆】小憩片刻,可是酒馆里就只有他一人。 三月初三。 这一天晴空万里。 这一天也正是黑南萍出嫁的日子,但黑南找遍了整个【黑云山庄】也找不到黑南萍的影子,后来有人说在塞外好像见到一个和黑南萍长得很像的女子,只不过却穿着塞外的服饰,骑着马正在追一个很高大魁梧的年轻人,可惜这个年轻人一见到她就跑,这个年轻人背上还背着酒坛,有人说酒坛里装的不是酒,有人甚至怀疑酒坛里装的是他爱人的骨灰。 这就是我要讲的故事,我们年轻人的故事。 (全书完。) 2015年4月6日,夜,风也 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璃殿】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